太平天国北伐悲歌

李红彬（拒闲聊）

铁血孤征：太平天国北伐悲歌咸丰三年春，太平天国国都天京城内旌旗招展。刚刚定都不到半年的天朝上下弥漫着一股躁动气息。东王府内，杨秀清负手而立，望着墙上那幅巨大的中原地图。他的目光从长江流域缓缓移向北方，最终定格在北京城的位置。“清妖巢穴，必须捣毁。”他喃喃自语。门外传来脚步声，两名将领应召而来。走在前面的是天官副丞相林凤祥，身材魁梧，神色坚毅；稍后半步的是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目光锐利，步履沉稳。“拜见九千岁！”二人齐声行礼。杨秀清没有转身，只是抬手示意他们近前。“凤祥、开芳，尔等皆是我天朝悍将，自金田起兵以来，战功卓著。如今有一重任，非二位不可。”林凤祥与李开芳对视一眼，静候下文。杨秀清终于转身，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本王欲命尔等率精兵两万，北伐中原，直捣燕京！”李开芳微微蹙眉：“九千岁，两万兵力是否...”“足矣！”杨秀清打断他，“当年我军从广西出发，不过万人，如今已坐拥半壁江山。清妖腐败无能，我军所到之处，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林凤祥抱拳道：“末将领命！誓取咸丰首级，献于天王驾前！”一、江北春雷五月初八，太平军两万精锐自扬州誓师出发。这支队伍中，有身经百战的广西老兵，也有沿途加入的湖广子弟。他们头裹红巾，手持长矛大刀，少数人配备着缴获的清军火器。林凤祥骑在战马上，回望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对身旁的李开芳低声道：“开芳，此去燕京，路途遥远，我军孤军深入，你如何看待？”李开芳苦笑：“凤祥兄既已领命，何必多言。唯有竭尽全力，以报天朝。”北伐军初时势如破竹。五月十五日，攻克滁州；二十二日，破临淮关；六月初二，占领亳州。沿途不少对清廷不满的民众和捻军纷纷加入，部队一度扩充至四万人。在亳州休整时，林凤祥召集诸将议事。“据探马来报，清妖已在黄河沿线布防。直隶总督讷尔经额率兵三万，驻守怀庆。”林凤祥指着地图道。李开芳沉吟片刻：“我军虽连战连捷，然兵力仍显不足。不如在此等待天京援军？”林凤祥摇头：“东王严令速取燕京，不可延误。况且我军粮草有限，停留日久，恐生变故。”这时，帐外传来喧哗声。一名卫兵进来禀报：“丞相，城外有一支人马求见，自称是捻军首领张乐行。”林凤祥眼睛一亮：“快请！”不多时，一位身材精悍、满脸风霜的汉子大步走进，拱手道：“皖北捻子张乐行，久仰太平军威名，特率五千弟兄来投，愿随大军北伐！”林凤祥大喜：“张首领来得正好！我军正缺熟悉北地情况的向导。”张乐行慨然道：“北方百姓苦清妖久矣！只要天军一到，必定群起响应。”二、黄河天险七月初，北伐军进抵黄河南岸。面对滔滔江水，林凤祥下令搜集船只，准备强渡。然而清军早已将沿岸船只或毁或收，太平军只找到寥寥数十艘小船。更糟的是，原本答应作为内应的当地义军头目陈守备突然变卦，致使太平军渡河计划受挫。李开芳站在河岸上，望着对岸清军营垒，眉头紧锁：“凤祥，如此渡河，恐损失惨重。”林凤祥沉默良久，忽然问道：“开芳，你还记得永安突围时的情景吗？”李开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如何不记得？那时清妖数万围城，我军粮尽援绝，不也杀出来了？”“是啊，”林凤祥目光坚定，“天父看顾，必不弃我等于不顾。”当夜，太平军趁夜色分三路强渡黄河。林凤祥亲率先锋部队，在激流中奋力划向对岸。清军发现后，炮火齐发，江面上水柱冲天。一艘小船被炮弹击中，瞬间粉碎。林凤祥的坐骑受惊，险些将他掀入江中。亲兵死死拉住缰绳，才化险为夷。“丞相！北岸登陆点火力太猛，我军损失惨重！”前线传来急报。李开芳当即下令：“传令张乐行部，从下游佯攻，吸引清军火力！”这一招果然奏效。趁清军分兵应对之机，林凤祥主力终于在北岸打开缺口，太平军陆续渡河成功。三、孤军深入渡过黄河后，北伐军进入直隶境内。此时他们已远离天京上千里，完全成了一支孤军。九月初，太平军围攻怀庆府。这是北上路上的重要城池，清军守备森严。怀庆城下，太平军架起云梯，日夜猛攻。林凤祥亲临前线督战，被城上火炮击伤左臂。“丞相，伤亡太大了，如此强攻不是办法。”李开芳为林凤祥包扎伤口时劝道。林凤祥咬牙道：“必须尽快拿下怀庆，否则清妖援军一到，我军危矣！”然而事与愿违。九月十五日，清将胜保率两万援军赶到，与城内守军内外夹击。太平军腹背受敌，不得不撤围而走。撤退途中，林凤祥召集将领商议。“怀庆失利，我军锐气受挫。如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诸位有何高见？”林凤祥面色凝重。张乐行率先开口：“丞相，不如暂且南下，与我皖北捻军会合，再图北上。”李开芳摇头：“不可！东王严令直取燕京，若半途而返，如何交代？”“但如今我军只剩三万余人，粮草将尽，如何能打到北京？”张乐行反驳。林凤祥沉思良久，最终拍板：“继续北上！清妖主力多在南方与我天朝大军对峙，北方空虚，正是可乘之机。”北伐军于是绕道山西，连克绛县、曲沃、平阳，十月初抵达洪洞。在这里，他们终于收到了来自天京的消息。“林、李二丞相钧鉴：天京已派夏官又正丞相曾立昌率军北上增援，望你部坚守待援。东王谕。”信使呈上杨秀清的手谕。林凤祥大喜：“天京援军已发，我等更当奋勇向前！”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曾立昌的援军刚刚出发就遭遇清军阻击，进展缓慢。四、绝地血战咸丰三年冬，北伐军冒着严寒继续北上，经潞城、黎城，突破太行山险隘，进入直隶。消息传到北京，清廷震动。咸丰帝急调僧格林沁率蒙古马队南下阻击。十一月底，太平军前锋抵达天津郊外。这是他们北伐的最北端。天津城防坚固，守军拼死抵抗。时值隆冬，南兵不耐北方严寒，太平军中冻伤者日增。更严重的是，粮草几乎耗尽。“丞相，军中已断粮三日，士兵们不得不杀马为食。”军需官报告时声音颤抖。林凤祥面色憔悴，眼窝深陷：“援军...援军何时能到？”李开芳掀帐而入，带来更坏的消息：“凤祥，探马来报，僧格林沁率五万大军已到保定，不日即至。胜保也从南面追来，我军...被包围了。”大帐内一片死寂。林凤祥缓缓站起：“传令各部，退往阜城据守，等待援军。”这是一场悲壮的撤退。饥寒交迫的太平军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前行，不断有士兵倒下，再也站不起来。阜城不过是一座小县城，城墙低矮。太平军刚入城不久，清军便已合围。咸丰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阜城攻防战打响。清军火炮昼夜不停地轰击，城墙多处坍塌。太平军以血肉之躯堵缺口，伤亡惨重。“丞相！西门告急！”一名满身是血的将领冲上城楼。林凤祥拔剑在手：“开芳，你守东门，我去西门！”李开芳拉住他：“你是一军之主，不可轻动！我去！”说罢不待林凤祥回答，已带着亲兵冲下城楼。西门处，清军已突破缺口，蜂拥而入。李开芳率军拼死反击，亲手斩杀清军参将一名，暂时稳住了战线。当夜，大雪纷飞。林凤祥巡视城防，见士兵们蜷缩在残垣断壁间，许多人连御寒的棉衣都没有，不禁泪下。“是我林凤祥无能，连累兄弟们至此...”身旁的老兵安慰道：“丞相何出此言？我等自愿随丞相北上，死而无憾！”五、最后的突围咸丰四年正月，阜城已被围两月有余。城中粮尽，战马杀光后，士兵们开始煮食皮甲、弓弦。更可怕的是，传来了援军在山东全军覆没的消息。二月十日，林凤祥决定突围。“据俘虏供称，清妖主力集中在东、北两面，南面兵力较弱。我军可向南突围，进入山东与当地义军会合。”林凤祥在地图上比划着。李开芳沉吟道：“僧格林沁老奸巨猾，恐怕是故意留南面薄弱，引我军突围，途中设伏。”“即便如此，也强过坐以待毙！”张乐行激动地说，“我军尚有万余可战之兵，拼死一搏，或有生机。”是夜三更，太平军悄悄打开南门，冒雪突围。起初十分顺利，直到他们进入一片洼地。突然四周火把齐明，杀声震天。清军伏兵四起，箭如雨下。“中计了！保护丞相突围！”李开芳大喝，率军向前冲杀。混战中，张乐行为掩护主力，率捻军断后，身中数十箭而亡。林凤祥、李开芳虽冲出重围，但部队损失惨重，只剩五千余人。清军紧追不舍，他们被迫退往连镇据守。连镇的战斗更加惨烈。太平军逐屋抵抗，给清军造成重大伤亡，但自己也所剩无几。咸丰五年正月，连镇失守。林凤祥重伤被俘。同年二月，李开芳在冯官屯被俘。二人被押送北京，凌迟处死，至死不屈。尾声十年后，一名曾经参与北伐幸存的老兵，在长江边向年轻人讲述这段往事。“林丞相就义前，曾高呼：‘吾一人虽死，我天朝百万之众必至！’可惜...”老人长叹一声，“天京内讧，北伐再无后继。”年轻人问道：“那北伐大军两万余人，无一人生还吗？”老人望着滔滔江水，眼中泪光闪烁：“生还者...不足百人。然北伐虽败，却震动清廷根基。从此，清妖知我汉人非无血性之辈！”江风猎猎，仿佛还回荡着当年那支孤军北上的呐喊声。太平天国北伐虽以失败告终，但这支孤军深入中原，转战六省，历时两年，连克数十城，直逼京畿，沉重打击了清王朝的统治。他们的英勇与悲壮，永远铭刻在历史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