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征文】小小说：理发店

草堂小生

昵称：草堂小生

美篇号：7554329

图片来源：网络设计

这间小理发店，到了老韩他这辈子已经经营了四十多年。小店寒来暑往，历经他们一家三代人，斑驳的墙皮，简单的构架，但看墙上那面老式镜子，金漆剥落，星星斑点，都是岁月刻画的痕迹。

　　每周五下午太阳落山前，就会有个五十多岁年纪的女人来洗头，她穿着干净朴素，一看就是个利索的人。两三年前，她丈夫出意外死了，膝下没有儿女，独自生活，脸上的笑容也少了。

女人每次来基本都不说话，径直走过去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任由温水流过每一根头发。老韩早已习惯，手劲不轻不重，拿捏的恰到好处，像一种温柔的按摩，更像在安抚老朋友。

“好了。”老韩利索的收起梳子。

她站起身，把头发往耳朵后顺了顺，露出了鬓角的斑白。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轻声说：“轻多了，谢谢你。”

老韩明白，她说的是头，也是心。

　　还有个三四十来岁中年男人，每月来刮一次脸，西装革履板板正正，眉头紧蹙很少看到舒展过。他是临街那家小公司的业务经理，不占优势的年纪，越来越大的生存竞争，活得憋屈。只有放下全身的疲惫躺在理发椅上，一块热乎乎的毛巾敷在脸上的那一瞬间，他才真正感觉到放松，才真正有了属于自己的片刻安心。

老韩拿着锃亮的剃刀在牛皮上反复打磨，发出“噌、噌”的声音，像在磨去这生活的琐碎毛边。

锋利的刀锋迅速掠过皮肤，一刀一刀带走泡沫和胡茬。男人摸了下干净的下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步伐坚定的纳入匆匆人流。

老韩从不向顾客多问，他相信自己的手艺，就是他的语言。

　　直到有一天，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晃晃悠悠闯了进来，带着满身酒气。

“剃…剃光头。”他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钞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老韩看了一眼没有动，“你确定？”

“确…确定。”年轻人眼圈一红，强憋的眼泪不争气的打着转转，“她不要我了，彻底分开了，一切从头开始吧。”

老韩调好了水温，轻轻的按下他的头。水缓缓流过年轻人茂盛的黑发，他忽然开始颤抖，然后大声哭了。老韩的手停在他头上，就那么放着，就像父亲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头发剪了还会长，”老韩说，“但脚下路是自己走的。”

理完发，年轻人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愣住一下。他没有剃光头，只是剪短了。老韩给他留了余地。

“等哪天真的想好了，再来。”老韩说。

年轻人走时，酒已经醒了。

　　那天晚上打烊后，老韩给自己理发。镜子里的人，头发花白，皱纹深刻。他想起父亲把这间店交给他时说的话：“咱们理的是头发，抚的是人心。”

窗外，一片片叶子从梧桐树上飘落，打着旋，轻轻落在人行道上。

老韩知道，明天镜子还会照常亮起，照见新的面孔，新的故事。而他的手依然会稳稳地拿着推子，剪去多余的部分，留下整洁的明天。

在这个小小的理发店里，需要修剪的有时不只是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