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杨公堤追拍鸬鹚抓锦鲤

吴家源

去年赴杭州西湖杨公堤追拍鸬鹚抓锦鲤，因迟来一步抱憾而归。今年赶早，六点便守在湖边占位，静候“主角”登场。七点半，鸬鹚如约“上班”，锦鲤准点到岗，俯冲、下水、擒鱼的瞬间被镜头定格。晨雾里的等待终有回响，二个回合每一帧画面都藏着惊喜，这份圆满，便是早起与坚持最棒的馈赠。

晨光初透，湖面还浮着一层薄雾，忽然一道黑影自杨公堤上俯冲而下，扎进水中——是它来了。还没来得及细看，水面已翻起一圈涟漪，紧接着，一只鸬鹚破水而出，嘴里牢牢咬着一条橙色大锦鲤，鱼尾还在空中甩动，水珠四散。那一刻，仿佛时间也停了，我屏住呼吸按下快门，第一回合的惊喜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镜头。

它并未立刻吞下猎物，反而在水面稍稍停顿，头微微一偏，像是在打量这条挣扎的锦鲤。鱼眼圆睁，鳞片在晨光中泛着金橙色的光，而鸬鹚的嘴轻轻碰了碰它的头，竟像一场无声的对话。这瞬间没有凶猛，反倒透着一丝荒诞的趣味，仿佛猎手与猎物在开一个只有它们懂的玩笑。我忍不住笑了，这哪是捕食，分明是自然写的一则小品文。

它终于开始进食。头一仰，小鱼滑入口中，尾部还颤动着最后一丝生机，水珠顺着喙尖滴落，在空中划出细小的弧线。阳光刚好斜照过来，照在它湿漉漉的羽毛上，泛出深蓝与墨绿交织的光泽。那一瞬，我忽然觉得，这小小的吞咽动作，竟比任何宏大的场面更让我动容——生命最真实的模样，就藏在这口间一吞一吐之间。

第二轮捕猎来得更迅猛。它从水面一跃而起，翅膀未张，头已扎入水中，再出现时，嘴里又是一条橙色锦鲤，咬得极稳，鱼身半露，像被钉在了画面中央。光线柔和，水波不惊，整个湖面仿佛为这一刻静止。我盯着取景框，心却早已跳出镜头，跟着它一起沉浮。

鸬鹚的羽毛总是湿的，可它从不在意。每一次下水，都像归家。它游动时，背羽贴着水面，划出细长的波纹，像用身体在湖上写字。而那条鱼，即便已被擒住，仍在微微扭动，仿佛不肯认命。这挣扎不是悲壮，而是生命本能的倔强，看得人心头一紧，又莫名敬佩。

它低头叼鱼的样子很专注，颈子弯成一道有力的弧线，水面因它的动作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那条橙鱼半浸在水里，像被定格在生与死的边界。鸬鹚不动声色，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清晨——上班、捕食、进食，一套流程熟稔得如同呼吸。它不是在表演，而是在生活，而我，不过是偶然闯入它日常的旁观者。

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在阳光最亮时。它咬住锦鲤身，鱼嘴大张，似在无声呐喊，鳞片在光下闪闪发亮，而鸬鹚的眼神锐利如刀，毫不松口。水波粼粼，映着它们搏斗的身影，像一幅活着的工笔画。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美不只存在于温柔里，也藏在生存的残酷中。

它开始调整鱼的位置，用喙把鱼头转向喉咙方向。鱼眼惊恐地睁着，仿佛知道结局将至。鸬鹚却冷静得近乎冷酷，湿羽在光下闪着冷调的光泽，水面轻轻荡漾，像在为这场仪式伴奏。我按下快门，心里却有些复杂——这自然的法则，既无情，又庄严。

最富动感的一刻，是它猛地甩头。水花“哗”地炸开，鱼身腾空一瞬，又被牢牢咬住。那股力量从颈项传到嘴尖，干脆利落，不容反抗。水珠飞溅，在阳光下像碎钻般闪烁。我几乎能听见那“啪”的一声水响，清脆，有力，是清晨最生动的注脚。

又一次俯冲，又一次破水而出。它叼着那条橙红的鱼，水花四溅，背景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绿。那一刻，它像从水墨画里飞出的精灵，带着湿气与野性，直扑现实。我忽然觉得，自己守候的不只是一个画面，而是一种野性的回归——在西湖的柔美之外，竟也藏着如此原始的生命力。

它的眼睛很亮，即使在湿漉漉的羽毛下，也透着猎手的警觉。每一次捕获，它都不急于离开，而是先在水面稍作停留，仿佛在确认猎物的分量，也确认自己的胜利。水花未落，阳光已洒在它身上，像为它加冕。我站在岸边，像个追光的信徒，默默记录下这平凡却震撼的清晨仪式。

有一次，我拍到它与鱼的倒影在水面重叠，一上一下，宛如镜像。那一刻，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模糊了，仿佛整条鱼都在湖中重生，而鸬鹚，既是捕食者，也是水中幻影的一部分。这画面让我怔住——原来自然从不单调，它连倒影都安排得如此诗意。

最激烈的一次，它与鱼在水中角力，鱼拼命扭动，试图挣脱，而它死咬不放，嘴如铁钳。水花四溅，湖面像被搅动的绿绸。那不是优雅的捕食，而是赤裸裸的生存之战。我忽然觉得，自己拍下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段生命的独白。

它又一次成功，鱼尾高高翘起，像一面投降的旗，而它稳稳咬住，水花在身后炸开。背景模糊，唯有它与鱼清晰如刻。这画面，像极了命运的定格——一方挣扎，一方笃定，而湖水，只是沉默的见证者。

它张开尖喙，咬住鱼身的瞬间，鱼在空中弯成一道弧线，背景是绿与棕交织的湖岸。那一刻，它不像鸟，倒像一把划破水面的黑刃，精准、冷峻、不容置疑。我忽然想起一句话：自然从不表演，它只是活着——而活着，本身就是最动人的戏剧。

每一次捕获，都伴随着水花与光影的共舞。它叼着鱼，水珠从羽毛滑落，鱼尾翘起，像在向世界做最后的告别。而它，毫不迟疑，仿佛知道，这片湖，这个清晨，只属于行动者。

有一次，它突然张嘴，一道水花从喙中喷出，像在清理喉咙，又像在宣告结束。水珠在空中散开，如细雨般落下，映着晨光，晶莹剔透。那一刻，它像个完成仪式的舞者，用一个喷水的动作，为这场捕食画上句点。

最后，它展翅起飞。翅膀完全展开，拍打水面，溅起大片水花，身体呈流线型，划破晨雾。深色的羽毛在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像一架从水中升空的小型战机。我追着它的影子按下快门，心里却知道，真正的胜利不属于镜头，而属于这只准时“上班”的鸬鹚——它用行动告诉我：只要坚持，晨光终会照亮等待的人。

它振翅而去，水花未落，身影已融入湖天之间。我收起相机，指尖还残留着快门的震动。去年的遗憾，今年的守候，都在这一飞中得到了回应。原来最美的画面，不在别处，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坚持里，在每一个愿意早起的清晨，与自然不期而遇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