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 精短小说“门里门外”征文】 ‍ NO.02短篇小说 石狮子

魏常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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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林. 精短小说“门里门外”征文】NO.01短篇小说 石狮子

4

吵吵闹闹两个月，村里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其实就是按户按人包地种庄稼。王大叔和石狮子合作承包了村里的石场。

村里的石场是村里祖辈人开采出来的。是每家每户的石大门，石院墙、石门台、石窑、石窗台、石粮仓、石锅台、石炕板、石炕楞、炕上的石狮子的原材料。

因为有这个石场，村里就出了王大叔等几个远近闻名的石匠，他们最擅长雕刻石狮子。石狮子虽然二十多岁，已经是优秀的石雕艺人了。他和王大叔雕刻的石狮子等石雕产品远销外地，很受欢迎。

眨眼之间，几年就过去了。

王大叔已经是年近古稀的人，重活干不动了，石狮子是石场的顶梁柱。

霞光灿烂，太阳冒花。石场后边的石坡石头参差不一，前边大大的场地上，蹲着大大小小的石狮子，放着雕好的石碑、石牌坊。周围，沿墙一圈老槐洋槐混杂的树。在轻轻的秋风中，偶尔有黄叶飘落。在槐树间，有几间早年和近几年盖起的房子，那是匠人们的住宿与厨房。

石狮子站在比他1.8米的个子还高的石狮子旁边，右手摸着石狮子的爪子，眼睛一眨一眨地想着办石雕公司的事。

自己有石雕的手艺，产品畅销，生活富足。村里不少年轻人都想跟他学手艺。他和王大叔也深感劳力不足，平时雇用一些零时工。而且，年轻的石雕艺人几乎没有，应该加強培养。

石狮子反复想着石场的现状，根据外地发展产业的经验，觉得应该合作办个石雕公司。

王大叔微微驼着背，慢悠悠地走进石场，抬起眼皮看一眼石狮子：“人家订下几对大石狮子哩，咱们得加油啊！”

石狮子眉梢一挑，笑容满面地对师傅说：“大叔，看咱石场的情况，要发展，应该办个公司……。”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大叔嘴角抽动了一下，哼了一声：“什么公狮母狮，我只晓得石狮。多雕刻几个石狮子是正经事。”

王大叔说着，转身拿起锤和凿细琢磨一个小石狮子去了。

石狮子走到师傅面前，看着他雕刻，轻声细语地说：“师傅，人家订下的石狮子咱俩做不完，你说咋办？”

师傅停了手中的活儿，头也没抬：“尽咱这本事，白天做不完，黑夜赶着做，给人家订下的，一定要完成。”

石狮子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好猫香烟”拿出一支双手递到师傅嘴边，师傅噙住，他忙打着打火机等了上去。和气地说：“师傅，俗话说，人多好做事。咱这石雕要发展，靠咱们两个的力量肯定不行。再过几年你年龄大了，我也年龄大了,做不动生活了，咋办？尔格，人家搞大事的，都在办公司。公司就是……。”

师傅吐出一口烟，睁大眼看了狮子两眼：“你是时兴人，脑子灵活，要做什么，你做去，别拉扯上我。”

石狮子无奈地一笑。

石狮子带师傅去附近的一个生态农业科技示范股份有限公司去取经，人家是股份公司，种植了两座山的新品种苹果，一树一树的苹果，红的耀眼，满山飘香。他们站在山顶。石狮子指着坡上，说：“人多智广，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师傅，你说呢？”王大叔咧嘴一笑。

石狮子又把在外地工作的王大叔的儿子请回来，让他们拉了几天知心话。

八月十五夜，石狮子带着西凤酒、雪花月饼，红元帅苹果和小石雕“招财石狮”走进王大叔家的窑门。

窑里，圆圆的顶灯光亮如月，灯光下，王大叔和老伴坐在前脚地的沙发上，儿女都到外地工作，只有他两面对着茶几上放的西瓜、苹果和月饼。你看她一眼，他看你一眼。

石狮子来了，两老人站起来，满脸的笑容，亲热地说：“狮子，快坐！”

石狮子坐了，放下礼品，打开了酒瓶，给师傳、大婶和自已都倒了一杯。

石狮子举起酒杯，认真而真诚地说：“师傅，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没有你的教育和传承的手艺，我石狮子不会有今天。你的恩情，我永世不会忘记。”說着，泪眼婆娑。

王大叔忙举起酒杯 嘴唇微颤着说：“娃娃，老汉我没看错人。我的功夫没白费！”说着，与石狮子碰杯，叮！一声美妙的声音。

酒过三次，石狮子拿出了“招财石狮”，王大叔忽然眼睛放光，心里像打开了一扇门，大声问：“你怎么想起雕刻这个的？”石狮子亲切地说：“是我们几个研究的雕刻的。”王大叔呵呵一笑，拉住石狮子的手：“我看开了，人多智广，办公司好，咱也办个股份有限公司吧。”

过了八月十五，石狮子开始寻求合作伙伴。

在外地经商的小王回家来了,听说石狮子要办石雕公司，来石场考查了几次，找到了石狮子，说：“我要入股石雕公司。”两个人谈的很愉快，签了协议。

第二天，小王来了。石狮子以为他也找到了合作者。小王却眉头子皱成一个疙瘩，唉声叹气地说：“我妈歪好不同意我入股。”石狮子瞪大眼睛，疑惑地问：“你已经二十多岁了，你妈还管的那么多？”小王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又叹一声：“你不知道，我妈可厉害呢，不听她的她就寻死上吊和我纳命。”

石狮子想了半天，说：“我和你一起去你家劝劝婶子吧。”

石狮子提着牛奶、营养早餐饼进了小王家窑洞。小王妈瞥了一眼石狮子和她儿子，明白了来者的意思，立马脸一沉，说：“你们是要谈叫我家小王入股石雕公司的事，就不要说，我不同意。”

石狮子和霭的笑了笑：“王婶，我和我师傅一起搞石雕10多年了，收入不少，我们的生活现在都很好。我们办公司，是为了扩大生产，满足市场的需要。我和小王是朋友，合作办公司是两方有利的事，你应该同意啊。”

小王妈盯一眼石狮子，端来直道：“尔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将来到了分红时，会不会打脑子拼命也说不定。”

石狮子老老实实说：“为办好公司，有时意见不一致，这可能。至于分红，进出都有账，有财会人员，有制度、规定，我们怎么会拼命呢？”

小王妈啧啧两声：“听你说的天花乱坠，脑子肯定灵活。我们小王人老实，不敢和你打交道。”

石狮子哈哈笑了：“我也是老实人，不信你调查去。”

说了半天，小王妈说：“叫我调查了再说。”

5天后,小王妈还没动静。石狮又带了两箱蒙牛牛奶去看她，她躲到邻家去串门儿。

石狮子带着不同的礼物去看了小王妈5次，她才去石家坪调查了两天，同意了小王入股他们公司。

石狮子寻求入股者，申请，跑注册，赶年底石家坪石雕股份有限公司办起了。

第二年正月初七公司开始招人。

雕刻部要招10个人，招时，说的清清楚楚：“公司现在没有机器，先要手工雕刻。”有爱好石雕者纷纷报名。

过了正月十五，开始工作。会雕刻的着手雕刻。不会的，从清理石碴开始学习。

十六干了一天，有两个后生手上打起了水泡，受不了了，辞了职。

来来去去招了9次，雕刻部才招夠了人。

石狮子更忙了。特别是公司的技术人员培训。他明白，没有技术精湛的人，公司的一切等于零。

公司成立初期，大家都没经验，好的是入股者团结一致，有困难一起想办法。

6月的一天早晨，树绿花红，鸟儿轻唱。石狮子迈着坚实的步子来到石场。刹那间，一个缺耳朵没尾巴嘴巴没上唇的石狮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爬到石狮子跟前细看，依然如故。他惊诧而愤怒地喊：“哪个瞎心眼子把石狮子弄成这么个？”喊着，挥了挥拳头。

县上举行石雕大赛，有十几个石雕公司竞赛。这是过两天要去参赛的东西，现在，被打成这样，咋办呢？石狮子骂了一声后，搐着眉头心急如焚。

这是有人故意捣乱啊！我招谁惹谁了，石狮子又急又气愤又伤心。我就是下苦力搞个石雕，碍谁的事了，这样害我！

石狮子问看门老汉儿：“张叔，你就没发现什么？张叔瞪着眼想了想：“半夜听见咱的狗咬了一会儿……。”

雕刻的工人们来了，王大叔来了。大家看了，都生气。有个后生说：“报警！”

石狮子心里窝火，也想报警，想找出搞破坏的人，让他受处罚。

气氛有点一点就燃，责骂声此起彼落。

忽然，有人伸出指头一指，大叫：“手串！那里有一只散了的玉石手串！”大家的目光呼啦一下顺着那人的指头看去。

石狮子脑子里一闪，记起了一个参赛的公司的副经理戴的手串，和这个一模一样。

石狮子报了警。

参赛的石狮子咋办？石狮子和师傅的眉头子皱成了疙瘩。在石场里转来转去，发现了一个正在粗雕的石狮子。师傅说：“加把劲儿，把这个在两天内雕成！”石狮子嗯了一声，走到工具房拿来了锤錾、凿。

师傅雕琢了半天，想站起歇一下，还沒站起就跌倒了。石狮子和另一个匠人扶起他送回家去休息了。

石狮子拿着锤錾琢呀琢。阳光烈焰一样烤着他，他不停歇。中午吃了两碗小米干饭熬豆荚，没歇一下又雕琢起来。月亮出来了，又落了，石狮子仍然在雕刻。

在要去参加竞赛的那天早上，公鸡叫头一次时，石狮子雕刻成了。

又过了7天，打坏石狮子的案破了。石狮子他们的公司在石雕大赛中得了一等奖。

公司磕磕碰碰向前发展着。

5

斗转星移，到了2024年。

石家坪经过“扶贫攻坚”已经在乡村振兴的道路上越走越宽广。

过了春节，各种产业都在不断升级。石狮子他们的石雕公司也面临升级。一是要发展智能雕刻；二是要开发现代的新产品。面对新的挑战70多岁的石狮子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他不愿离开公司。可自己年龄大了，忘性大，常常做这件事忘了那件事。另外，自已只有初中水平，对智能操作只会皮毛. 很多东西都不懂。他考虑自己该如何办？一夜一夜睡不着，考虑即将使用的智能雕刻会保持原来石雕的特点吗？年轻人上位会不会传承世代留下的石雕艺术呢？

石狮子考虑清楚了。

下弦月挂在蓝天上，星星们眨着眼睛。早春的夜风扑面生冷。石狮子站在石场大门边的石狮子跟前，把它从头看到尾，从尾看到头。伸手摸它的耳朵，倾身在它耳边说：“我的宝贝，我要是离开这里，你会不会想念我？”对方像听懂了他的话，睁大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依依不舍。石狮子将脸挨在它的脸上，两滴热泪滴在了它的脸颊。他抱住了它，抽泣着说：“宝贝，宝贝……。”

正月二十八日早饭后，他去了村党群服务中心找到了村第一书记。

第一书记给他倒了杯水，微笑着问：“老石，有事吗？”

石狮子看着第一书记，思虑着说：“经过反复思考，我要让出石家坪石雕股份有限公司经理的位置，去县石雕讲习所当教练。让有理想、有知识的年轻人上任。这个人，请你帮我们挑选一下。一定要挑选一个既热爱传统石雕又有创新精神的人。”

往回走时，石狮子心里五味杂陈。他爱他的公司，公司的每一块石头，几乎都留下他的手印,他舍不得和它们分别。但是，为了公司的发展，他不得不离开。

他走着，想着，走到了石场的门边，如今的大门，是宽宽的一门无楼两柱栅栏式的，门两边蹲两个两米高的石狮子。石狮子展开双臂，抱了抱大门左边的石狮子，又抱了抱右边的石狮子，红着眼圈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春天里，石家坪石雕股份有限公司开发出了除石狮子以外还有碑、牌坊、牌楼、屏风、各种工艺品等产品。最突出的是雕刻出一对顶天立地，山一样的石狮子。

公司里培训出的技术人员自己又办起了“炕头石狮”“牌坊”等雕刻公司，石家坪成了石雕产业村。

春光明媚，春风拂面，石家坪一派春意盎然。

石雕场里，机雕的，数控机吱吱的声音和旁边润石的清沏水流配合密切，让周围没有一点儿粉尘。数控机下,一个像胖娃娃又像狮子的石狮子快要雕成。

机雕房边，有人绘制3 D图，也有人在用手工打磨机雕下的产品。

另一块场地上，是人工在雕刻,匠人手握锤、錾、凿，琢、刻、磨，一双眼晴精灵一样闪耀着光芒。

有时，有人拿了机雕下的小石狮子到人工雕刻场地，向一个老师傅请教。老师傅笑眯眯地指着石狮子说着什么。

石狮子站在石场的老槐下，看着石场里忙碌的身影，心里感慨万千。70多岁的他，虽然头发苍白，身体还很硬朗。现在是县石雕国家级代表性非遗传承人。是县石雕讲习所的所长。细想起来，自己的贡献还不是很大，还应该只爭朝夕多做些事情。

他正思绪涌动时，一群讲习所的学员围住了他。一个学员指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石狮子，思考着问：“师傅，雕刻石狮子的眼睛很关键。怎么雕刻，才能更显出它既雄浑厚重又不失优雅的气质呢？”“师傅，这石雕必领经过相石、构图、打底、粗雕、精雕、细刻打磨这么多程序，怎样才能快点熟悉了这些关键环节？”

石狮子走到石雕石狮子跟前，指着它的眼睛讲解了一会儿。然后，看看那个想快点熟悉雕刻程序的学员，和颜悦色地一笑：“老老实实用心学。没有㨗近路。”

学员们到别处看不同的石雕产品去了。石狮子正要迈出栅栏式的大门时，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一闪，他马上明白，自己在有生之年应该多为石雕事业做点贡献。

石狮子回家拿起了从小拴他的祖上传下来炕头石狮。

99岁的老妈见他拿着石狮子要出窑门，拄着拐杖挡住了他：“你要把这石狮子拿到哪里去？”石狮子温和地笑着说：“这是个古懂，捐给县石雕博物馆吧！”老妈沉下脸，说：“这是咱的传家宝，你拿不成！”说着，坐在他的脚前边，“你把老娘做灭了你拿去！”石狮子咯噔一下跪在老妈面前：“妈，宝物就应该放在宝物该放的地方。放在家里，说不定哪天就打坏了！”

石狮子长跪不起，妈妈心疼他了，在他头上剁了一指头，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憨儿！”说着,站起来拄着拐杖出门去了。

石狮子抱着他家的宝物往讲习所走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