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泊夜宿

头发蓬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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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326939

有一首流行歌曲《南屏晚钟》，陈蝶衣的词，王福龄的曲；有一处风景名胜“南屏晚钟”，在西湖边上，南屏山麓。

　　有两个南屏古村，一个在歙县，新安江边；一个在黟县，武陵河畔。

我要说的是徽州黟县的南屏；村北也有一座南屏山，像村子的屏障。

　　这是一个寂静的村庄，一个没有晚钟的南屏。

从齐云山下来，向西偏北走25公里左右就是南屏古村。我去徽州旅行时在村里住了一个晚上。

　　“笠泊居”，在村子的东南角，离景区数百米，如城市的外环。这是我们特意的选择，不图“出门就是景区”，只图对古朴与自然的融入。

　　路旁立着一杆古木，写着“笠泊居”的字样，该是到了。路南一片做停车场的空地，路北一个朴素的农家院；敞开的院门中，一条石子小径通往院子深处的小白楼。

出来迎接的是一位少妇，麻利、干练，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把自己的车挪开给我们空出车位。

　　不由分说，她提起我们的行李箱走在前面，穿过草坪小径，一直把我们领上客房的三楼。

　　农家的女孩就是能干。

房东（我们认定了迎接我们的少妇就是房东）对我们说，她要去接孩子下学，一会儿就回来，她的婆婆会招呼我们。进院时，我瞥见过一位老人，但看年纪，那不会是她的婆婆。

　　宽敞的客房干净、整洁，卧床是农村流行的花式床头的席梦思；出房门拐个弯就是天台，覆着顶棚，摆着茶座；窗户中可以看到远山和后院的禽舍，麻鸡白鸭在里面悠闲地踱步。

　　天色尚早，躲在乌云后的太阳映出了天狗一样的云朵。决定先去镇子里（南屏景区）转转。

景区的门闸已经放开；淡季的市面略显冷清。有些店铺和巷子里亮了灯，幽幽的，浓了静谧的气氛。

从镇子里出来，已到了晚饭的时候，荷塘里的白鸭也扭在回家的路上。

天，还没有大黑，依然看得清残荷的绿与黄，还有塘边的白墙。阴霾密布的天空不见晚霞，一点、两点的雨，滴落在脸上和手臂上，滴落在若明若暗的巷子与微明的田野。这个季节，听不到蛙鸣——想来夏季是有的，只有蛐蛐远一声近一声地哼着，多愁善感的人便难免引出一点儿思古之情。

房东家已经用过晚餐，妈妈正辅导孩子做作业——一个可爱的六七岁的男孩儿，白白的皮肤，宽宽的脑门儿，短短的、略带金黄的头发，像个混血儿。最可爱是他的名字——毛豆！城里人再也想不出这样生动的名字来。

　　从暗处走进宽敞的堂屋，觉得灯好亮。见我们回来，房东对毛豆交代了一声，起身为我们准备晚餐——明码标价，看牌点菜。我们点了两样徽州农家菜：笋衣烧腊肉和笋尖炒肉丝。价格实惠，还抹了零头。

餐桌就设在堂屋。喝着茶，瞧着毛豆背书，听得见灶间的“锅碗瓢勺交响曲”，闻得到菜铲翻起的“锅气”。不像住店，倒像是在朋友家做客。

　　这里绝无所谓“预制菜”的，农家食材，热火现炒。很快菜就端上来了，味道香，量也足，精米饭管够。

房东姑娘一边辅导着毛豆作业，一边和我们闲聊着，绝无主客之间的生疏。从她的嘴里，我们知道这是一个和睦的四世同堂之家：毛豆的爸爸在厂里上班，奶奶是村干部，两人都很忙，早出晚归；我们刚来时见到的婆婆，是毛豆的“太太”，她丈夫的奶奶。她没有说自己，但看得出来，家里家外都是她这个孙媳在操持着。

有雨，不便外出。也为了不打扰主人的生活，早早地洗漱了休息。

　　乡间的夜，好静。这静，对城里人是一种奢侈。

　　静夜中，我想：如果是在晴日的夜晚，万不能这样早早的就寝，当去田间阡陌踱步，或上阁楼对坐弄茶。数数天上的星星，说说童年的故事，又或者对着月亮来做“仲夏夜之梦”······

　　就为了嗅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床。

　　窗外，天依然阴沉着，远山笼罩在一片青白的雾气之中；后院，太太（就随毛豆的辈分称呼吧）正端了食盆，打开禽舍的小门，把饲料倒在石槽中，引来鸡鸭拍翅争食。

楼下屋里没有人，太太不知又去哪里忙了；屋门和院门都大开着，就像从来不曾关上。

走上通往田野的乡村小路，温润的晨风送来竹与茶的清香。

依然是蒙蒙的天，没有阳光，看不到朝霞。也许这样的早晨，才最是“清晨”？路边，茶，是绿的；竹，是绿的；水和山，都是绿的。只有雾，像一层不能再薄的轻纱，笼着远山之巅，近处，却又触它不到。昨夜的蟋蟀想是叫得累了，此时杳无声息，却留了寂静让鸟儿去打破。

噢，远处居然有一处跑马场，木栏围起的场地上两匹白马正在闲逛——后来房东姑娘告诉我，这里办着“骑术训练班”呢。

回到小院，正忙着翻腾“晒秋”作物的太太起身笑着问了早。老人热情、开朗，全没有一般农妇的拘谨。近看，老人身上只有岁月不见沧桑，一头如雪的短发下，黝黑的脸膛油润光滑，几乎看不到时光的刻痕。我问，能不能四处看看？老人爽快地答应。领着我们，从庭院的草坪，到厢房与后厨，一路看一路说，还看了院子外她家的另一处祖屋。从与老人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她已故的丈夫还是一位荣军——中越自卫反击战负伤的军人！

早就备好的早饭放在桌上用纱罩罩着——佐餐的是自家腌制的小菜加腐乳，主食有煮蛋、馒头和小笼包，粥就在电饭锅里热着，随吃随盛。吃完了要付款，房东姑娘笑着拒绝了。

到了离开的时候，姑娘和太太送到了院外。车的后视镜里，映着她们挥手道别的身影。

世界，不是只有风景；旅行，也不只为看风景。

笠泊夜宿，浓了乡情，淡了乡愁。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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