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鹧鸪天·孤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石破天惊一径斜,松门半掩锁烟霞。懒随紫陌争桃李,独向寒崖种玉砂。云作榻,月为槎,星斗垂垂手可拿。电光入梦身如寄,性海潮平即是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无佛礼,不王嗟,此心原不属天涯。千山踏遍归来晚,万古孤峰顶上花。</p> <p class="ql-block">“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世有奇峰,不立于五岳之图,不载于舆地之志,其名曰“灵觉”。此峰非土石所累,乃心光所凝;其高非丈尺可量,直抵无上涅槃之境。当世人皆醉心于紫陌红尘的喧嚣,竞相攀折那朝开暮落的桃李时,却有一人,披着月光为裳,以星斗为佩,数十年如一日,独守着山门之内那一方清寂。</p> <p class="ql-block">“一生僻执不风流,懒出松门数十秋。”——此非颓唐,实乃大勇。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将“风流”之名弃如敝履。世人眼中的“风流”,是折腰于王侯之堂,是周旋于宴席之间,是追逐那瞬息万变的声色犬马。而他心中的“风流”,是“合掌有时慵问佛”的自在,是“折腰谁肯谒王侯”的孤高。</p> <p class="ql-block">这“慵”字,非懒惰,而是勘破后的从容;这“不肯”二字,如金石掷地,迸发出千钧之力,斩断了所有攀附权贵的藤蔓。他的世界,是“电光梦世非坚久”的清醒,是看透了“欲火苍生早晚休”的悲悯。人生如电光石火,刹那生灭,若将灵明觉性,系于那虚幻不实的名利情爱之上,岂非是“将明珠弹雀”?故其心志,如寒潭映月,澄澈无波,不容丝毫尘念挂碍。</p> <p class="ql-block">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 这“僻执”,是世人眼中的怪诞,却是他灵魂的图腾。它象征着一种决绝的“不合作”姿态,一种向内求索的孤勇。他如古寺深藏的锈钟,不为晨昏而鸣,只为心音所动。他如深谷自开的幽兰,不因无人而不芳。这“松门”,是物理的居所,更是精神的结界。门外,是“欲火苍生”的炽热煎熬;门内,是“自蕴本来灵觉性”的清凉世界。他非离世,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更深地拥抱了世界——他拥抱的是世界的本源,是那不生不灭的“灵觉”。</p> <p class="ql-block">“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此“灵觉”,是人心中本自具足的明珠,是《六祖坛经》所言的“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自具足”。它不假外求,不因王侯的青睐而增,不因世人的嘲讽而减。黄庭坚抄录《香严十九颂》,笔走龙蛇,其意不在炫技,而在于借那纵横抝崛的线条,将这“自然无我”的境界挥洒于纸上。他与这位“自乐僻执”的行者,在时空的两端,完成了灵魂的共振。</p> <p class="ql-block">一个以墨宝传神,一个以生命证道,共同诠释着“不风流处最风流”的至高境界。此境,恰如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悠然,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空灵;亦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淡,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玄妙。</p> <p class="ql-block">“孤云独去闲,万物皆自得。” 于是,那“万古孤峰”之上,便有了最壮丽的风景。它不似黄山以奇松怪石争胜,不似泰山以帝王封禅为荣。它的壮丽,在于其永恒的孤寂与圆满。当电光石火般的人生幻梦散去,当欲火焚尽的尘世终归沉寂,唯有这“灵觉”之峰,如北辰般恒定,如虚空般不坏。它不为任何存在而证明,它本身就是存在的终极答案。</p> <p class="ql-block">此时,松风拂过,仿佛传来苏轼“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旷达;月光洒落,又似有李商隐“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迷离。千江有水,千江明月,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此心此性,与天地精神相往来。</p> <p class="ql-block">七律·证孤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偏峰自立绝尘埃,性海无波月自徊。</p><p class="ql-block">懒向空门寻棒喝,闲看世相转轮台。</p><p class="ql-block">电光非我身原寄,玉性由来不染埃。</p><p class="ql-block">莫道孤高无伴侣,千江有水千江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