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未晚，爱不缺席》

天道酬勤

　　1988年的夏天，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产房外，父亲急得转来转去，不停地搓着手，直到听见护士说“是个大胖小子”，他咧开嘴笑了半天。那时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姐姐，我这个唯一的男孩，打从落地起就成了全家的宝贝。姐姐们让着我，父母宠着我，连邻里街坊都打趣说“老二家的老疙瘩，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每当想起这些，心里总像被什么轻轻托起，像一朵初绽的玫瑰，在蓝天白云下静静舒展——原来从生命开始的那一刻，爱就已经悄然铺满了前路。

　　父亲这辈子，都没离开过灶台。年轻时在爷爷的帮衬下，进了城里的国营饭店，学做厨师，掌勺的手艺是爷爷手把手教的，火候拿捏得准，炒出来的菜香飘半条街。那时候家里日子不宽裕，父亲兄弟两个，大伯早年因病走得早，照顾爷爷奶奶的重任，就全压在了父亲肩上。他白天在饭店起早贪黑，天不亮就去采买食材，忙到深夜才下班，回到家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又要去隔壁屋照看年迈的爷爷奶奶——给爷爷擦身、帮奶奶捶腿，端水喂药，掖好被角，往往折腾到后半夜才能睡。那些年，他像一根绷紧的弦，撑起了整个家的重量，却从没在我们面前松过一口气。

　　母亲总说，那些年父亲是真苦。一边要挣钱养活三个孩子，一边要尽孝伺候公婆，肩上的担子压得他直不起腰。我还记得小时候，总看见父亲清晨出门时，眼角的红血丝没褪去过，鬓角的头发也早早地白了几根。可他从不在我们面前说累，每次回来，哪怕再疲惫，也会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块水果糖，塞到我手里。那时候我们太小，姐姐们也只是半大的孩子，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父亲像一头老黄牛，默默扛起了整个家，直到90多岁的爷爷奶奶安详离世，他才算是松了口气，可眼角的皱纹，已经深得像刻上去的一样。

　　母亲是家里最温柔的港湾，慈爱又坚韧。拉扯三个孩子长大，还要帮着父亲照料老人，家里的柴米油盐、缝缝补补，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小时候我总爱黏着母亲，可她总说：“去找你爸，你爸做饭最好吃。”现在想来，那是母亲想让父亲多陪陪我们，也想让他歇一歇。她把爱藏在每一顿热饭里，藏在父亲换下的脏衣服里，藏在我们叽叽喳喳的童年里。她不说，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如今我们姐弟三个都成了家，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大姐是医生，性子细心，父母的身体向来靠她惦记。小到换季时的感冒药，大到每年的体检复查，都是大姐一手安排，父母能硬朗到现在，离不开她的悉心照料。二姐是企业工人，做事干练，勤俭持家，家里大小事只要找她，总能利利索索解决，是名副其实的“主心骨”。而我和妻子都是人民教师，日子过得平凡却充实，两个女儿一个十岁、一个五岁，活泼伶俐，叽叽喳喳的，是全家的开心果。父亲退休后，也终于有了清闲日子，每天和老朋友们散散步、下下棋，回到家就琢磨着给两个小孙女做小锅饭——他最拿手的番茄炒蛋、糖醋排骨，总能让两个孩子吃得满嘴是油，缠着他再盛一碗。母亲陪在他身边，看看电视、收拾收拾屋子，老两口的日子，平淡却满是烟火气的幸福。

　　父亲话不多，从不碎碎叨叨，可每次我回家，他总把关心挂在嘴边。刚进门，他就会迎上来，上下打量我：“工作忙不忙？别太累着，注意身体。”坐不了一会儿，又会问：“想吃啥？跟你妈说，爸给你做，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那几样。”我都快四十岁了，在他眼里，却依旧是那个需要惦记的孩子。每次听着这些话，我都忍不住眼圈发热，原来无论我们长多大，在父母心里，永远是那个需要他们呵护的宝贝。可岁月不饶人，转眼我快四十岁了，才猛然发觉时光跑得真快。不知从何时起，父亲的头发白了大半，不再是当年那个能扛着我跑两条街的壮汉；他的免疫力大不如前，换季时稍不注意就会感冒；走路的脚步慢了，耳朵也有些背了，有时候我喊他好几声，他才会笑着摆手：“老了，耳朵不中用了。”看着他不再挺拔的背影，心里满是心疼，却又对岁月的流逝无可奈何。

　　这几天，父亲不小心感染了流感，浑身乏力、喉咙发炎，还伴着高烧和气喘，难受得整个人都蔫了。母亲怕我工作分心，硬是瞒着没说，直到病情加重，父亲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才不得不给我打了电话。我接到电话时，手都在抖，火速赶回家，忙给父亲寻医问药，托人找了最好的进口药。看着父亲躺在床上，虚弱地睁开眼，还不忘说：“没事，别耽误你工作。”我喂他吃药时，触到他枯瘦的手，那双手曾经稳稳地掂着锅铲，曾经有力地抱着我，如今却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直到父亲吃完药后，呼吸渐渐平稳，高烧慢慢退去，我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眼眶却忍不住湿润了——原来父母老了，已经不再是那个能替我们遮风挡雨、无所不能的超人了。我总以为自己还很年轻，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我还没来得及带父母好好出去走走，还没陪他们去看看远方的风景，还没实现好多想陪他们做的事。真希望时光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有更多机会陪伴在他们身边。哪怕让我替他们承受病痛，我也心甘情愿，只愿父母能健健康康就好。

　　父母亲的一生，没有波澜壮阔的散文诗，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和孩子们成长的碎片。他们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我们，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我们身上。如今岁月在他们身上刻下了痕迹，我才真正明白，最该珍惜的，就是眼前的陪伴。那些他们曾为我们熬过的夜、走过的路、操过的心，如今都化成了我心中最柔软的牵挂。

　　往后的日子，我总会腾出时间来陪伴我的父母。每周工作之余，再忙我也要回家陪父母吃一顿饭，听父亲讲讲他和老朋友们的趣事，陪母亲聊聊家常；寒暑假时，带着他们去周边转转，看看山山水水，就像小时候他们带着我那样。我想像他们当年关心我一样，关心他们的饮食起居，惦记他们的身体健康，让他们安度晚年，幸福无疆。两个女儿也总嚷着要和爷爷奶奶一起睡，缠着爷爷做糖醋排骨，奶奶讲故事。看着他们围坐一桌，笑声不断，我忽然觉得，这就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不喧哗，不张扬，却暖得让人想哭。

　　常回家看看吧，趁父母还在，趁时光还不算太晚。他们已经不再年轻，能陪伴我们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每一次推门而入时那句“回来了”，每一顿饭桌上多夹的一筷子菜，每一句“慢点走，路上小心”，都是他们用余生在说：“孩子，我们还在等你。”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别让等待变成遗憾。

　　愿时光温柔以待，愿我的父母平安康健，福寿绵长。那个曾经为全家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如今只愿他能安稳地坐在阳光下，喝一口热茶，听孙女喊一声“爷爷”；那个默默操劳一生的母亲，只愿她能过好每一天，看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余生欢欢喜喜，顺遂安康万事期——这不只是印章上的祝福，更是我心底最深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