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观秋大西北之敦煌篇:永远的敦煌,永远的莫高窟

唐克雪

<p class="ql-block">  第三站:甘肃敦煌。</p><p class="ql-block"> 去敦煌,注定绕不开莫高窟。我初识敦煌,便从莫高窟开始。</p><p class="ql-block"> 年轻时当兵,在滇池湖畔,参加一场为期一个月的文学笔会,偶遇一位甘肃战友。我们面对浩渺的滇池相对而坐,我向他描述桂北瑶乡的青山密林,他向我摹画河西走廊的风沙古城;我问他敦煌沙漠,他问我漓江山水。故乡人穿行于深山老林,以山歌驱散寂寥的习俗,那片被绿浸透的天地,深深吸引着来自苍茫戈壁的他;而他口中的敦煌,以及敦煌外的莫高窟中上千座大国总理亲令护守的佛像,也如一颗种子,落进我心里。</p> <p class="ql-block">  那还是个文化蒙尘的年代,百姓仍为温饱奔走。他已提干,不再为饥饿所困,却始终不解:为何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岁月,总理仍拨出巨款,去守护城外一片风沙中的残窟? </p><p class="ql-block"> 敦煌乡亲也大多像他一样,只知几十里外的荒漠里藏着数千尊牵动总理目光的佛像,不知这些洞窟凝聚着佛教、伊斯兰、基督与儒道百家之灵,更不知未来会有无数人跨越万里,只为朝圣这一眼千年佛光。</p><p class="ql-block"> 笔会结束时,我邀他将来去听桂北山歌,他郑重承诺:若有一天你到甘肃,我必陪你去莫高窟,探访那惊动了总理的洞中天地。</p><p class="ql-block"> 从此,敦煌,敦煌之外的莫高窟,成了我心中不灭的念想。</p> <p class="ql-block">  如今,我终于踏上这片土地。敦煌已因莫高窟文献的发掘,成为世界瞩目的文化圣地。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因文学的渲染、艺术的再现,或因那极端干旱中仍屹立千年的佛窟与古城。</p><p class="ql-block"> 而我,还带着一份失联数十年的战友之约。</p> <p class="ql-block">  从西宁往敦煌,高铁穿行于河西走廊。</p><p class="ql-block"> 这片夹在祁连山与巴丹吉林沙漠之间的狭长地带,在古诗中早已活过数千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武威、张掖、酒泉、玉门关,每一个古驿站名,都像带着狼烟与离殇,从烽火连天的汉唐沙场中走来。</p><p class="ql-block"> 穿过乌峭岭,便入了秋日的河西走廊。在夏日里被烈日灼焦的大地,在秋风里温柔苏醒。天空是那种极高极远的蓝,澄澈如一块无瑕宝石。胡杨林是秋天最恣意的画师,把生命淬成纯粹的金黄,在日光下通透,在月色中温润,与沙丘的苍茫、天穹的碧蓝,构成一幅盛大而宁静的画卷。</p> <p class="ql-block">  随着梭梭草、骆驼刺渐次出现,秋色退去,戈壁无垠展开。那些倔强的植物悄悄染上赭石与暗红,如一块厚重毛毯,铺向天际。</p><p class="ql-block"> 风过时,没有萧瑟,只有天地间最深的静美。敦煌的秋,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涌入眼底。</p><p class="ql-block"> 而莫高窟,就在这片灼热的秋阳下,静静矗立。</p> <p class="ql-block">  走进洞窟,时间仿佛瞬间凝固。千年前工匠的呼吸、信仰、生命的光华,皆凝结于四壁之上。飞天衣袂飘飘,似随时要乘风而去;佛陀的微笑,依旧慈悲温暖,渡化着千年后每一颗迷惘的心。</p><p class="ql-block"> 窟外,四季流转,繁华凋零;窟内,静谧永恒,艺术不灭。这“永远”,是文明的余音,是人类对美与信仰不倦的追寻。</p><p class="ql-block"> 两个孩子紧跟着讲解员——一位嗓音清亮、言语如诗的敦煌姑娘。他们纯净的心胸,正适合装下敦煌姑娘娓娓道来的千年春秋。</p> <p class="ql-block">  除莫高窟外,鸣沙山是敦煌的另一张面孔。其沙随风鸣响,故而得名。</p><p class="ql-block"> 公路两旁,杀狼花开得正盛,棉絮般的花朵下,藏着致死的毒性,也标志着土地的沙化。</p><p class="ql-block"> 想来数十年前,那位甘肃战友未曾提及它,或许彼时此地,尚是生产队耕地的尽头,再往外,便是草都不生的鸣沙山。</p><p class="ql-block"> ——除了沙,还是沙。</p> <p class="ql-block">  鸣沙山下,竟藏着永远的“月牙泉”。</p><p class="ql-block"> 登高俯瞰,这抹如新月、如碧叶的清泉,静卧于沙海之中,如梦如幻。</p><p class="ql-block"> 地质资料显示,它形成于十二万年前,古党河改道后留下的遗珠,汉代称“沙井”,唐代叫“药泉”,清代才得名“月牙泉”。</p><p class="ql-block"> 旁有仿古建筑群,虽为后世重建,那雕梁画栋间,仍透出往昔的庄严与沧桑。</p><p class="ql-block"> 沙能埋山吞石,为何独独放过这汪清泉?</p><p class="ql-block"> 地质学家道出奥秘:沙丘环抱之势与特定风向共同作用,风沿山梁向上卷,部分沙粒逆坡而上,形成“沙往上走”的“倒淌”奇观,沙不入泉,丘不变形,成就这“沙水共生”的奇景。</p> <p class="ql-block">  孩子们执意要骑骆驼上山。驼队缓缓,铃声悠悠,如穿越回丝路年代。</p><p class="ql-block"> 驼至山腰,又下到山脚。</p><p class="ql-block"> 驼队落脚处往前,上山有两条路,一条不到一百米,坡陡沙细,已有几个上山者停在半山腰歇息;再相距百米处,是一条自山脚往山顶延伸的木梯,那里挤满了上山者。</p><p class="ql-block"> 妻子遥指沙山背后,说月牙泉藏于其后。我信了。儿子也信了,率先冲向第一条无梯山径。</p><p class="ql-block"> 妻子和小女投降了,她们让我们多拍照分享。</p> <p class="ql-block">  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第一次爬如此陡峭的沙坡,到了后半程,几乎是手脚并用,并多次出现几近窒息的感觉,因为小儿就在前面的高坡上,我也不敢产生丝毫松懈。</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已经没有看泉的雅兴,而只有护儿的意志了。</p><p class="ql-block"> 终于爬上沙坡,抬头,坡上还有坡,而小儿已爬上更高一层沙坡了。</p><p class="ql-block"> 山下的小女,一次又一次试图往山上爬。 </p><p class="ql-block"> 妻子也不停地发短信。她俩忧心我的体力,催我们见好便收,尽快下山。</p><p class="ql-block"> 力竭躺倒。而这时,我发现山脚下那处楼阁亭台外,就有一处形似月牙的积水,如一枚新月静卧沙海——那是月牙泉无疑了!</p><p class="ql-block"> 我指着山脚下的月牙泉,高声呼唤小儿。 </p><p class="ql-block"> 小儿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他飞跑下山,我们相视大笑,指着山脚月牙泉,恍然识破一场美丽的误会,大呼上了“假导”的当。</p> <p class="ql-block">  下山时,新月已升,清辉如水,洒向鸣沙山与月牙泉。沙粒如金,驼铃悠远,仿佛古商队正踏月而行。</p><p class="ql-block"> 这月,这沙,这风,是另一种“永远”——是自然与历史的宏大叙事,是“秦时明月汉时关”的苍凉回响。</p><p class="ql-block"> 所以,“走马观秋”的是身,而“永远”的,是灵魂所捕捉的永恒瞬间。</p><p class="ql-block"> 我们如古时旅人,匆匆一瞥,却带走了震撼与洗礼。</p><p class="ql-block"> 敦煌的秋,以极致的自然之美与无与伦比的文化厚度,在我们生命中刻下印记。</p><p class="ql-block"> 我相信此后夜深人静时,仍能回到那片湛蓝之下,见飞天起舞,听驼铃悠远,感受穿越千年的宁静与力量。</p> <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鸣沙山与月牙泉的青春常驻,源于政府的整体规划:青洪分治、渗池净水、植树固沙……这才让泉水千年如昔,清澈如初。</p><p class="ql-block"> 若子孙后代仍能见此清泉,便真正懂了“永远的敦煌,永远的秋”。它不只是一个地理名词,更是一个精神坐标——是每个人心中,对纯粹之美、对厚重历史、对生命意义的永恒追寻。</p><p class="ql-block"> 这个深秋,我未重逢老战友,但半世纪前的那句邀约,让这次敦煌之行,在大西北的秋风与历史的回音中,意义非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