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行至临安昌化,原是为看秋的,却不意撞见了一场冬的序曲。</p><p class="ql-block"> 清晨的昌化,山是睡醒了的,云雾却是未醒的。它们懒懒地缠在山腰,将青黛的峰峦浸得朦朦胧胧。霜色替代了臆想中的红叶,薄薄地敷在衰草与石阶上,闪着清寂的光。这并非层林尽染的热闹,倒像一幅被水濡湿未干的元人水墨,秋的浮华褪去,山显出了它本真的、瘦硬的骨骼。</p><p class="ql-block"> 到午后,日光淡薄如米酒,暖意也是吝啬的。我独坐于溪畔,听水声泠泠,不再是春夏的丰沛,而是一种更清、更澈的冷调琮琤,仿佛在淘洗着过往的季节。几片未落的残叶,悬在枯枝上,风来时,也不急着飘零,只微微打着旋儿,与这天地一同沉入一种安详的静默里。</p><p class="ql-block"> 傍晚来临,风起了,带着砭人肌骨的凉。山脚下的几户人家,已早早亮起了灯。那光晕是橘黄的,温温的,一团一团,嵌在巨大的、蓝灰色的暮色里,不耀眼,却将人的心也照得软了。日与夜的界限,在这里模糊成一片温柔的叹息。</p><p class="ql-block"> 待到夜深,我推窗独对。群山隐入墨色,万籁俱寂,唯有远处桥头一盏孤零零的街灯,在沉沉的夜里,站成了一点阑珊。它什么也不说,只静静亮着,仿佛在为这整个清寒的世界值夜。我忽然觉得,昌化的美,原不在秋的斑斓,而在于这初冬时分,万物收敛后,那一份遗世独立的静定与安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