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轩情话

溪嵐澹月

周义民兄嫂返青岛，金鼎轩邀友叙话。
金鼎轩分店，西夏万达东街。隔开商衢繁嚣，清静幽僻，车马不喧。
骑电动兜个来回，未见饭店。打去电话，义民兄来接，近在咫尺。
路旁老槐树，枝繁叶茂，碧翠葱茏，遮挡视线，已非昔年模样。
这街这树，我熟。

周义民

30年前，银川民航机场。
看饭店位置，当年候机厅。往来熙攘，行迹匆匆，天上人间。
候机寂寥，看空旷跑道，一望无艮。路畔小槐，当风瑟立，一人多高。
尘世沧桑，人生须臾，虚幻浮沉，滿腹嗟呀。

夫人 徐希英

1993年7月23，中国西北航空公司BAe146型飞机执行北京航运，起飞冲入水塘解体。
空难震惊中外。

周世民

此航班搭乘一位西轴钢厂客人。为此，两去机场，拿票、取行李。多少知晓空难前后的情绪和氛围。
那天下午取票，售票厅还未营业。我们大厅等候。

夫人  李敏

看电子屏：后天北京机票售罄。
正寂寥。外边来了一辆出租，下来位中年男子，短小精干，眸子深亮，极赋言辞，操浙江口音。
他也来买这次航班机票。
我笑了笑指电子滚屏说：可惜迟了。
没关系，他一挥手说：机场我有熟人，乘机，家常便饭，如搭公交。

徐进

二次来，飞机出事。我来取钢厂客人托运行李。他很幸运，只擦了皮肉伤。
大厅大理石台柜，分放两排身份证。
左边，生者，58人。右边，罹难乘客，54人。
死者身份证中，我见了前天购票的那位先生。

夫人 马青

依然微笑环顾世界，眼角充满了乐观豁达的平静。
他悄然离去，不以物喜，不以已悲。
他的名字肖强。
我想，正是他谙练的社会应酬，催送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千方百计，苦心经营，也要搭乘这次航班。

飞机遗骸好长时间才搬走。依傍贺兰山，蓝天白云水田交互映衬，十分悲壮。
飞行资质，不容置疑。自然环境，碧空澄澈。
关于空难，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一种推理，合乎逻辑：
宁夏单季水稻，日照长，温差大，颗粒饱满，饮誉全国。
应酬社交，品尝宁夏特产，大方时尚。
那天机仓尾部，盛了几麻袋大米，起飞难度加大。
也跑道太短，没周旋余地。
驾驶员察觉紧迫，来不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抬杆死冲，你死我活。
不幸，机轮被围栏的铁棘缠绕，冲入稻田。
这样，也加速了河东机场的建设与搬迁。
相对说来，空难机率不高。但死亡率几乎100%，在劫难逃，毛骨悚然。

但空运效率高，经济实惠。依然出行首选。

且夫天地之间，生死由命，天理序然，岂可紊乱更改。

已经入席的有义民及嫂夫人徐希英。
有义民弟弟世民及夫人李敏。
另一位，银川铁路分局国保处长徐进，精明强干，机敏过人，才学纵横，气宇轩昂。
还一位女士，徐进爱人，另桌设宴，过来招呼。 聚会空间轻松宁静，人不多，腮不赤，语不冗。澄澈的阳光透过窗户，仿佛沉入心底，一片纯净安谧自然明透。 五粮液弥散的液体。淡淡香馥，淡淡飘逸，掠过淡淡岁月。止水微澜，沁人心脾，撩人陶醉。那微微泛起的心浪，是各自忆起曾经美好岁月的时光。 三年前的冬天，曾对面小街聚会。那次，孟双成在。
这次聚会，义民几次电话邀约，叵奈老孟拒绝接电话。
席间，让我试拨，碰碰运气。
依然不接。发去微信，石沉大海。
心里，涌起一种欲说不能的猜度。
老孟年龄，他说85岁了，但看不像。
那年，沈海夫妇回宁。那天，大家游逛了阅海，三关口。
老孟攀山越涧，如履平地，身形矫健，步疾如飞。
大家仰而叹之：当年“老青羊”又回来了。
曾跟老孟进山，一阵乱枪，打死十三只青羊，我亲身阅历。
体力强，枪法准，交际广，人缘好。传说沈阳部队大比武，摔跤第二名。人送老青羊绰号，灵活机智，名不虚传。
去年，孟兄给我来电话，约与义民吃饭。可惜人在青岛，不能践约。

后来他说：明年再聚。
正焦急悬念。徐进说：我来试试。他有个儿子好像银北某车站站长。
徐辖内大小头目，背诵如流，如数家珍。
翻找手机，打去电话，果然老孟儿子接了电话。

老孟还好，患了膀胱癌，并无大碍。比传说的胰腺癌庆幸得多。术后恢复良好，精神体力正常。
大家长嘘口气，心中千斤石终于撂下。
其实，见不见面并不重要，重要生命依然存世。
只要人在，就有祝福和惦念，就有期待与重逢。
保重平安，健康长寿，后会有期。
忆与义民兄相处，始1971春。我调电修连，与他一个弱电外线班。
那时，大山生活艰难困苦，工作更难。没朋友扶持支撑，难以为继。
架沟里厂区至大武口通信线路，我们跨越了多少沟壑丘陵？吞咽多少风沙雨雪？爬过多少电线杆柱？付出多少辛勤汗水？
从煤机二厂农场简陋的瓦舍，吞咽高粮米臭豆腐。到大武口饭店，我们辗转奋战了近一年。
义民身裁魁梧，虎背熊腰，声若洪钟，性格豪爽，典型的东北大汉。
一次沟口会战，连长指导员亲临战场。
义民头脑灵活，不失时机，爬上电杆操作。
动作虽然凝重，但顺利完成了任务。
正当大家昂首翘望，老孟凑过来低声对我说：你瞅像啥？
我摇了摇头。
像不像鲁智深？
很形象。我点了点头誇说：但那不是爬树，是倒拔垂柳。
自此，绰号传开。鲁智深并非贬意，身体强壮，见义勇为，足智多谋。
但后渐渐变了味，喊来喊去，改口花和尚了。这就有失风流蕴藉的初衷。
其实，义民品行端正，见了姑娘媳妇，眉眼从不移位。
他在电修未谈对象。大家猜想：大概铁路，早有中意人。
老孟电修外号总编辑，追踪溯源，多自他手。
一位瓦轴老厂来的年经电工于白英，不是班长，代行班长职务。大家称谓：于百英带班。
后来，经他剪辑，删掉英班二字，简称“于白带”。
施工，当面一声声叫喊，惹得姑娘媳妇羞怩脸红。
一次我水房打开水，一群女子低头搓衣。
他站梯子正凿墙眼。
我笑了笑对空气说：
谁见了青羊上墙了？
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结果惹他勃然大怒，转回头大发雷霆。将他编撰的所有绰号倾囊而出，电闪雷鸣。
开水房空气凝结，洗衣女目瞪口呆
梅毒、麻风、月经、滴虫、肛瘘、附件炎，腚肛肠……
这些外号博大精深，苦心孤诣，对号入座，电修人各得其所。

我不敢怠慢，落荒而逃。转过墙角，他余恨未消，骂不绝耳。

那时大山生活，不打扑克麻将，连下象棋也封资修余毒。
乘班车上下班，劳累一天，还要开会，疲倦乏味，倒头便睡。
只有捱至大礼拜，义民他们下来，才有了快乐的欢笑。
登山逛水，少不了相机拍照。
我有一台120海鸥203折叠相机，上海83元购。
边玩，边拍。嬉戏欢闹，荡溢山谷。
一次可拍12张黑白胶片，保定副卷，每枚0.5元。
自己洗相、冲卷。后来还用相机镜头放大照片。

尽管如此，每月收入44元，也算奢靡铺张。
自力更生，熟练了技术，谙练生活，接触了艺术。
那时，我们不得不面对大山的艰难困苦。逆来顺受，只能适应，不可逃避。

也许只有这个时光，忧伤的脸庞才有了苦恼人的微笑。
那么多张照片，承载了悲伤岁月的回忆。
如今散轶找不到几张，十分可惜。
义民没事星期天下沟口，晚上乘班车回。后来我出了弱电班，依然如此。
但我去义民家，只有一次。印象深刻，至今未忘。
哪年冬天？不记忆了。与电修连长徐茂祥住店前旅社。吃罢晚饭，商议去义民家。
极寒冷的夜晚，越过铁路向西，一大片玉米田。
垅沟翻得很深很宽，南北不觅头。积滿白白残雪。
刀子一样的小北风刮来，卷起雪沫钻入项颈，心头颤栗！
远远灯光繁照，银川铁路分局家属院，好大一片面积。
义民家光线明亮，室温如春。
大娘见我穿得单薄，心疼地拉我上炕，还暖我的手掌，端来了茶水。
心头坚冰融化了。
转瞬，50年过去。老人的身影依身畔缭绕。
义民父亲银川铁路分局人事处长。
老一代为了儿女生活，鞠躬尽瘁，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可我们为了下一代，又做了啥？
1975年，义民调回分局，做了保养电工。
分别后，只见二次面。
一次， 解放车银川商业局仓库提货。
车橡胶厂东墙外调头。
不慎后轮滑入污水沟，扑腾半天，越陷越深，不敢再动。
眼见太阳西沉，还有90KM路程赶回。心中焦急无奈，想起义民，抱试试的心态找他。想不到真还见了面。
他在分局电务段上班，正无事与同事聊天。
见了我，二话未说，找台大车，亲自上阵，把车拽了出来。 还一次，橡胶厂饭店中午吃饭出来。见义民兄背着渔竿芦花台钓鱼。
胖了，白了，生活状态不错。
义民的弟弟世民，与兄长一样，丈二金身，双目炯炯，柔肠侠骨，自带一股英俊。
最初铁路公安员，后任分局乘务处长。大义凛然，威慑四方。沿途混混泼皮，望风而蹿，不敢抬眼正视。
一年夏天，他与刘健康警员大水沟找我和义民试射手枪。

后来，健康也当了公安处办公主任，处级。
着装警服，英姿飒爽，感觉人就不一样。
沟口水库，打了许多枪，枪声群山回荡，不绝于谷。
后来，电修武装培驯，头次摸步枪三枪打中27环，优秀。
这使我联想：如若当兵，命运也可能另一番景象。

可惜那么多放枪照片，也不见了，心中郁闷。
记得一次星期六我银川办差。坐汝箕沟至银川小火车。
适逢周末，车上银川回家的职工很多。
不料中途查票。没钱补票，或有钱横竖不补。最后被撵至车厢尾部等候下车处理。
我公事公办，当然买票。
下车，有人知道我与铁路公安关系铁。
一群人跟我借光，躲避处罚。
本来，一二好友，说情算了。
后来，一大群排队跟我进了警务室。黑压压一片。
值班小刘，左右为难。索性出外躲避。
识破天机，这伙人顿作鸟兽散。

2025.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