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浑水摸鱼三号塘

亚沙子

<p class="ql-block">岁月是本厚重的书,今天翻开中间的那几页,发现那些年我们在干校的时光里,少不了的是“干校的三塘”(幸福塘、三号塘和革命渠)那几章节,我称之为《干校的三塘岁月》。</p> <p class="ql-block">从水塔那里原路返回的途中,我和孟庆和同学走在后面,他大手往左边一指,说那片小树林就是当年的三号塘。我难以置信,当年干校里烟火气最浓厚的三号塘竟然成了这般模样!我痛心疾首:那个我们在天寒地冻的季节,抽水挖河泥,捕鱼捉螃蟹,为干校的春节改善伙食而“出大力流大汗”的地方,怎么就变成了这片小树林了呢?那当年我们兴修水利的那份“轻伤不下火线”的豪迈和“不怕苦不怕累”的一腔热血又“喂”了谁了?于是,在愤愤不平中,那些沉淀在脑海深处的旧事就这样“不合时宜”地浮出了“水面”。</p><p class="ql-block">三号塘在干校生活区东北角,原以为它没有什么故事,有故事的是那个“幸福塘”才是。现在想来,三号塘应该是干校里最热闹的地方,因为大食堂、饲养场,澡堂、发电间和农机房都在那里,可想而知,那里白天黑夜,人丁兴旺,人畜的吃喝拉撒全在那个圈子里,是干校里最富有“烟火气”和人情味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据说,法语班的秦治官同学在回沪春节探亲结束回到干校时,还从上海奉贤带了莲藕和水葫芦的种子,想种到三号塘里,因为水葫芦可以喂猪,莲藕可供食堂给大家改善伙食。“那年春假回来,还是冰天雪地的日子”,据姚建国同学回忆。法语班的几个男生从食堂里弄了点白酒喝下,等身子一发热,就光着脚下到三号塘里种莲藕和水葫芦去了。“那时候,三号塘里有些野生鱼,平时也没人喂食,所以种下去的种子全给鱼吃了,后来我们就没有再种。”</p><p class="ql-block">三号塘有没有重新挖过?我们西俄连的两个班级的同学最有发言权。因为我们去干校的第一年在食堂里当过“火头军”,随后的一年也在饲养场当过“猪倌”、什么“鸡司令”、“鸭司令”的都当过。我们洗菜、淘米、涮锅水等伙房一应污水都会流向三号塘;我们喂猪的食桶和工具都会拿到三号塘去清洗,所以说,“水清则无鱼”再次印证了华夏老祖宗的智慧:三号塘的水质虽然不能用于日常生活,但却养肥了塘里的野生杂鱼。</p> <p class="ql-block">记得那年冬天,为了在春节里改善伙食,干校领导决定把三号塘里的水抽干后,抓鱼抓虾捉螃蟹(如果有幸抓得到的话)。等塘里的水抽得差不多时一看,塘底污泥重重,像一片沼泽地,那些有幸活下来的鱼都躲在烂泥深处,挖不出来。我们一看立马决定往深处挖掘。于是分工合作,男生用铁锹挖泥装筐,女生用扁担把箩筐里的泥块抬到岸边。</p><p class="ql-block">起初,我们咬紧牙关在泥泞的塘底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后来逐渐感到不对劲了,即使我们抬着空筐返回到河床时,脚步也是越来越沉,脚上的胶鞋像是被一种大地的吸引力牵制住了,每走一步,我们都有一种走不动的感觉,让我有一种恨不得把胶鞋脱掉的冲动。可是看看搭档被寒风吹红的耳朵和鼻子,以及那有着一抹高原红的脸颊上被冻出的褶子,我心里想要光脚的勇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p> <p class="ql-block">“哎呀,我的套鞋拔不出来了。”徐立芬同学大叫一声。我们几个排在后面等着装筐的女同学,放下担子,赶紧上前去帮忙,立芬同学也配合着我们使劲往上提,结果拔来拔去,立芬的高帮胶鞋非但没有被我们拔出来,反而越陷越深,只剩下一半鞋帮露在外面。立芬使尽力气想再努力一把,结果把自己的脚给拔出来了,鞋子仍在那里纹丝不动,似乎在嘲讽我们的不自量力。</p><p class="ql-block">“让我来试试”,这时,正在别处挖泥的王澜涛班长光着脚过来了。只见他分开两脚,站稳步子,深呼吸,然后用双手抓住鞋帮,使劲往上提起,“梆”的一声响,胶鞋深陷处,打开又闭合。由于用力过猛,班长两手提着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泥泞里。“哈哈哈”,大家面面相觑,用一阵引起牙酸的大笑掩饰了刚才的紧张、不甘和一身的寒气,原来班长手里拿着的不是一只胶鞋,而是一个高筒胶鞋的鞋帮!立芬的那只胶鞋鞋底被永久地埋葬在三号塘的污泥底下了。</p> <p class="ql-block">下午三点左右一般是补充体力,稍作休息的时候,大家都会从田间返回宿舍,拿出或从上海休春假返回干校前家里给的炒麦粉(如果麦粉里放了点黑芝麻和精白糖粉的,都算是上品了),或是从大庙镇赶集时买的硬的像石头一样的糕饼,用热水瓶里的水冲泡一下,就赶紧往嘴里塞,都怕时间赶不及回到大田继续劳动。我们在大冬天拷浜,挑河泥,可以享受“每人两个油汆小馒头”的福利。尽管去领馒头时,浑身都冷的不行不行的,但是拿着手里火热滚烫的小馒头,蘸着白砂糖往嘴里送的时候,感觉就是人间最好吃的美味了。</p> <p class="ql-block">吃完美食,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刻终于来临了。请允许我引用马秘的话来还原那个难忘的场面:我们班的十几位男生,身穿大棉袄,光着腿,赤着脚,(因为有立芬胶鞋的先例,也为了方便在塘底行动),喝了几口高粱酒就跳入塘中开始抓起鱼来。岸上站满了穿着棉袄,大衣的男女同学,冒着严寒为塘里的同学助威。一会儿这边有人举起一个河蚌,一会儿那边有人抓住一条鱼。每有收获就会获得岸上的一阵欢呼。随着深挖,躲在泥塘深处的大鱼们露出了背鳍。这时准有几个人一起饿虎扑食般地把鱼按住,然后扔上岸来,引来一阵阵欢呼惊叫;有时看到鱼挣脱逃走,又会引来一阵惊呼叹息。</p> <p class="ql-block">当天晚上我们就吃到了久违的鲜鱼。可怜我班的男生们上岸之后,冻僵的双脚都迈不开步了,他们都由岸上的同学们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向宿舍走去。据当事人回忆,当时有人建议赶快烤火驱寒,但被老师及时阻止,让他们都上床用被子或大棉衣裹住,还让他们喝白酒,直到恢复体力。有几个男生之前还没有喝过高度烈酒,喝下酒后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嘴里就开始说起胡话来了.....</p> <p class="ql-block">“幸福塘”的故事都是甜蜜的吗?当今天的我们以不变应着万变地重逢时,我感慨纷纭的思绪仿佛突然清晰了,就像眼前踏出的这条小路,弯弯曲曲地引着我走进时光的深处。是啊,我们走到了曾经是三号塘上的林子深处,便没有了脚步纷沓的路,而没有了路,脚下的每一步又都是路了,可以坦然地走,坚定地走,走到小路尽头,一下子就四通八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