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路者的星图

石韵书语

　　 图片：石韵书语

文字：石韵书语

美篇号：3212692

　　49岁那年，当我选择提前退休时，心头还萦绕着几分茫然。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站在永惠桥上，暮色正将西门楼子染成青铜。回想起县志记载的史事。三百年前，一位诗人曾在此刻折断笔杆，墨汁在石板上蜿蜒成河。当第一颗星子刺破苍穹时，我听见风在耳畔低语："所有选择都是未完成的诗行。"

玉带河水在桥下静静流淌着，浪尖上浮动着历代旅人的影。他们执着于寻找源头，却常在漩涡里失了方向。左路是“五丁开关”“嶓冢导漾，东流为汉”的批注，右路是“西秦第一关”镌刻的古老谜题。唯有中间小径隐入雾霭，野蔷薇在月光下，吐着带些未知的芬芳。

　　忽然想起古希腊的寓言：忒拜城的智者总在黎明前擦拭青铜镜，镜中浮现的不是未来，而是无数个平行的现在。每一道皱纹都是不同选择的分支，每根白发都记载着未曾实现的可能。当我们选择向左，无数个向右的自己便在虚空中消散，如同露珠蒸发在晨光里。

禅宗典籍中说，达摩面壁九年后，石壁上留下的不是智慧，而是无数个叩问的痕迹。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我们在时光的岩壁上刻下选择，又被岁月的风沙渐渐磨平。但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终究会在某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折射出银河的倒影。

　　星子渐次亮起，组成猎户座的佩剑。我俯身拾起一块碎瓷，釉色里凝固着宋元文人的墨迹。他们在茶盏中参悟生死，在山水画里寻找永恒。原来所有选择都是修行，向左是入世的灯火，向右是出世的孤烟，中间的小径则通往自我的迷宫。

当晨雾漫过我的窗帘，我听见大地的心跳。每一粒尘埃都在做出选择：依附于风还是沉降为土，折射星光还是吸收热量。而我终于明白，选择的本质不是对错，而是将瞬间铸造成永恒的勇气。

　　于是，我将破碎的瓷片投入河流，看它载着古老的墨迹流向远方。在升起的朝阳里，三个方向的道路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我选择了中间的小径，野蔷薇在身后合拢，如同命运合上了一本书的扉页。

　　退休后，我择路成为汉水畔的文化摆渡人，左手摩挲化石古纹，体悟先哲智慧；右手书写时代心迹，抒发赤子情怀。体制内外之半生历练，皆化甘霖，愿为滋养今人精神源头之活水，不负此生，不负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