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忠诚

【忠诚心语】

暮色四合，我仍在乒乓球馆里挥拍如风，汗水浸透衣衫，仿佛以运动丈量生命的长度。球拍起落间，是身体与时间的角力，也是灵魂对倦意的抵抗。铃声突兀响起，我不情愿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妻子的声音：她买了两条鱼，想让我照着饭馆的样子做成虾酱鱼。我敷衍应道：“行了，回去再说。”九点多归家，鱼已静静躺在案上，银鳞微光，像未拆封的旧事。望着它们，心底涌起的是抗拒，是无力，是深知自己难成其味的怯懦。可为了回避琐碎争执，我终究选择了顺从。一阵腰酸背疼后，鱼终于腌好了，盛在一只昂贵的钢化盆里，宛如供奉一段沉重的承诺。此后数日，我竟每日不自觉地瞥它一眼，像在审视一段不愿面对的执念。某日，妻子将鱼盆移到楼道，我觉得她也开始讨厌这个气味了。周末时我鼓起勇气，笨拙地模仿着记忆中的味道做了其中一条，她却皱眉：“这鱼早臭了，你还做它做什么？”结局不言而喻。我默默收拾残局，再看那钢化盆中尚存的另一条，心中竟生出几分怜悯。问妻子：“盆还要吗？”她迟疑片刻，终是挥手：“扔掉扔掉！”我用层层垃圾袋裹紧它，抛向楼下垃圾桶的瞬间，心头掠过一阵悲凉——为何这两条鱼，竟落得如此下场？

人常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可我，却丢了鱼，丢了盆，也丢了自己。中年如秋，最险不过一个“贪”字——贪安稳，贪体面，贪那一丝被认可的虚荣。于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背负着无谓的执念前行。其实，只要肯说一句“不要了”，这道题便迎刃而解。能折磨我的，从来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我在意得太多。一旦放下在意，风过无痕，事过无扰。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欲望如藤蔓缠绕心间，稍不留意便窒息了灵魂。唯有学会减法，才能轻装远行。知足者不辱，知止者不殆。放下那条鱼，放下那个盆，也放下那个过于用力的自己——如此，方可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