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面香里的雪野

金汝平

<p class="ql-block">晋面香里的雪野</p><p class="ql-block"> 刘文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人雪野是个有烹饪情结的人。如果他做一个专业的厨师,也会是大师级的,煎炒烹炸会创意频出,偶尔能做出令你尖叫的菜品,他在许多方面都才华横溢。他不会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认真传承的厨师,他认为他做的就是王道。这点与他的为人和写诗一样,他对自己的创造力深信不疑。</p><p class="ql-block">擅于化腐朽为神奇,是雪野厨艺的闪光处。八九十年代那会,我、祖台柴然还有志勇等几个诗友常在雪野家里吃饭。往往是,我们几个坐在沙发上聊天,雪野进厨房翻腾一会儿,会找出一堆诸如生了芽的土豆、长了毛的豆腐或干枯的茴子白。也就半小时工夫,三五个香气扑鼻的砂锅就上桌了,我们情不自禁地发出诚挚的赞美。摆上碗,倒满高梁白,酒香顿时飘满了新建南路。</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真好,饭菜是香甜的,酒是醉人的,诗歌是妖娆的,友谊是纯粹的,我们也是年轻的。</p><p class="ql-block">后来不兴在家里招待人了,大家的经济条件都好多了,一般都是去饭店吃,与别人不一样的是,雪野无论请人还是吃请,都会自带几样小菜,然后朝服务员喊:拿几个盘子过来!芥菜丝,豆腐干或酸菜就会跃然桌上。</p><p class="ql-block">但是雪野的烹饪之心不死。</p><p class="ql-block">他对做饭,简直可以用痴迷来形容,总想找机会在一个正儿八经的平台上试试。这个机会二0一几年终于来了。古玩城院子里有间房子空出来了,雪野眼睛一阵一阵地放绿光,想租下来开饭店,可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装修,买炊餐用具和储备食材是需要不少钱的。当时有个写诗的美女常来拜访雪野,雪野也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不吝赐教,让小姑娘很感动。路娟知道了他开饭店的事,二话不说,第二天上午就去银行取了十万块现金送到雪野手上:你干吧老师!雪野差点哭了。</p><p class="ql-block">没多久,一个取名“子庄”的饭店就在古玩城院内轰隆隆诞生了。</p><p class="ql-block">子庄这个名字也挺有意思,原来他是想叫什么"子宫吃喝社"的,可我们一众朋友都认为不雅,尽管雪野据理力争万般狡辩,最后他还是放弃了,重新起了个极雅的名字:子庄。把庄子的名字反过来用上,想证明他崇拜庄子,懂庄子的哲学思想。</p><p class="ql-block">说是饭店其实不准,厨餐用具倒是都有,但是没有专业的厨师和服务员,不是他请不起,是他认为没有比他更好的厨师了,所以索性自己一并兼顾。说是饭店,雪野大概压根就没打算接客运营,就是想玩玩,自己精心做几道下酒菜,招呼一众朋友过来吃喝,大家酒足饭饱,夸夸他的诗歌和他的厨艺,他呢,也借机吹吹牛,吹吹他的某几个女性朋友长得多好看。</p><p class="ql-block">大概也没几个月吧,路娟给的钱也差不多吃喝完了,雪野也觉得累了,就不玩了,于是关门大吉。</p><p class="ql-block">从此雪野又恢复了拎一壶黑呼呼泡了桑椹枸杞山楂之类的劣质酒去饭店然后被人搀扶着送回家的酒王生活。</p><p class="ql-block">雪野喝酒,十回至少有七八次是被人搀扶回家的,最早送他回家的多是我和柴然祖台志勇石岩等人,后来逐渐有年轻人顶上来,比如修明新瑞笑冬二棍洛葵他们。</p><p class="ql-block">2021年春节期间,古玩城有间门面房空出,雪野打电话对我说:你开个饭店吧!</p><p class="ql-block">我说:好啊。</p><p class="ql-block">其实我和雪野一样,还有祖台,都喜欢做饭。不同的是,我做过专业厨师,1977年至1986年,我在山西迎泽宾馆当了10年厨师,取得了二级面点师的资质,朋友们曾调戏我,说相当于副高副教授,我红着脸笑一笑。</p><p class="ql-block">雪野和房东谈好价格,我就开始张罗买东西,简单装修了一下。</p><p class="ql-block">这年的3月1日,晋面香在迎泽区小铁匠正式开张。那天,我请了在太原的山西文学界的朋友三四十号人前来试菜,中午十二点,客人鱼贯而入,门口摆了不少的鲜花花蓝,喜气盈盈,我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雪野那天还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花蓝旁边,构成了一幅极为对称的老枝著新花的图画。他始终双手背在屁股后面,满脸春色,笑盈盈地和朋友们打着招呼,像他儿子结婚似的。</p><p class="ql-block">自然,那天雪野也喝多了。我让孩子们把他送回了家。</p><p class="ql-block">次日中午,雪野早早就站在了晋面香门口,尽管头发有些乱,脸色也有些黄,但还是笑意盈盈,与熟悉或陌生的食客打着招呼。</p><p class="ql-block">至少有半年时间,午晚两顿饭的开餐前十几二十分钟,雪野都会出现在饭店门口。如果客人多生意好,他会相当得意的,说要不是我让你开了这个饭店,你可咋活呀!</p><p class="ql-block">我笑一笑,说确实如此。如果不是雪野的鼓动,还有他联系好了门面房,就不会有个什么叫晋面香的小饭店,如果没有晋面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全省乃至其他省市的诗人作家书画家艺术家来小铁匠巷拎个小马扎一坐然后狂歌痛饮。</p><p class="ql-block">那段时间,晋面香算是个网红饭店,因为我的作家艺术家朋友们来过之后,大都会写诗作文记录,网上一发,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会来看看。</p><p class="ql-block">我的朋友,有百分之六七十与雪野是重叠的,来饭店照顾我生意的,也会是雪野的朋友,他们进饭店首先要做的,是把雪野喊过来。他一来,如果厨房正好不忙,他往往会亲自弄一两个菜,招呼朋友说:尝尝我的手艺,大家自然是一个劲的恭维:真好,真好。可以想见的是,这家伙几乎没有一次是清醒地离开饭店的。</p><p class="ql-block">雪野的古玩店就在晋面香的楼上,在晋面香吃饱喝足,雪野会邀请朋友们移步上楼,在他的大原堂喝茶聊天。我曾调侃雪野:你这是帮晋面香做售后服务啊!</p><p class="ql-block">雪野呢,则会更得意,嘴一咧,露出两个又宽又黄的大板牙,嘿嘿一笑。</p><p class="ql-block">晋面香经历了疫情,最多的时候被迫关门4个月时间,期间,我和雪野都闷闷不乐,像霜打了的茄子。我愁的是饭店赔钱,他不高兴是因为不能在晋面香和朋友们喝酒唱歌了,没有朋友和酒以及诗歌,雪野就是一个平庸的瘦小的甚至让人不怎么待见的老头。</p><p class="ql-block">疫情期间,雪野很丑。没有了朋友们的呼应,他只能窝在他的大原堂,做他自己的酒王、情圣和诗歌王子;和他自己的灵魂对话、调侃。</p><p class="ql-block">孤独的雪野才是真实的,可爱的,才华横溢的。</p><p class="ql-block">晋面香存在了整整三年,关门的时候,雪野和我一样感慨万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