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目光掠过这组发表在《扬子江诗刊》上的格律体新诗,仿佛听见了汉语音韵的古老钟磬,在当代诗坛敲响了清澈的回音。万龙生、王端诚、周琪等诗人,以严谨而不失灵动的笔触,为我们呈现了一场形式与内容交织的诗歌盛宴。这不仅是格律体新诗一次集体亮相,更是一种诗学精神的深情告白,让我们在自由诗几乎一统天下的今天,重新凝视那曾被忽视的格律之美。作为一名格律体新诗的“特粉”,其心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格律体新诗绝非形式的桎梏,而是情感的容器,是赋予诗意以翅膀的骨骼。试看万龙生先生的《暮色十八梯》,四行一节,韵脚工整,在“上”、“光”、“往”、“挡”的悠扬回环中,山城梯坎的烟火气息与历史沧桑被勾勒得淋漓尽致。那“一层层石梯钩连山城上下”的绵长句式,本身就如同攀登的阶梯,而形式的规整恰恰反衬出内容上“今昔对比”的巨大张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同样,王端诚先生的《看戏》以“我非卿,也心通”、“我非汝,也心动”的复沓句式,以及“浓”、“通”、“逢”、“动”、“中”、“终”的严密押韵,模拟了戏台上循环往复的唱腔,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哲学况味,演绎得如同一曲余音绕梁的咏叹调。这恰如闻一多先生所倡导的“戴着镣铐的舞蹈”,格律非但没有束缚诗人的手脚,反而激发了他们创造更为精妙步态的潜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杨文先生的《当我离开》则以格律体新诗形式,谱写了一曲现代离别心曲。三节复沓的“当我离开”层层递进,巧妙化用汪伦踏歌、长安折柳、阳关美酒等古典意象,却在“目光倾泻”“阳光凋落”“相知醇厚”中注入现代人的含蓄深情。传统与现代在此完美交融,展现格律体新诗穿越时空的永恒魅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更为可贵的是,这批诗作展现了格律体新诗强大的消化与转化能力——它将深厚的古典意境与鲜活的现代经验熔于一炉。周琪的《走进敬亭山》巧妙化用李白“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意境,却以现代游客的视角“拾级而上”,最终在“仰望独坐的诗人会心一笑”中,完成了一场跨越千年的精神对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海庆的《端午聚餐云端楼》更是奇崛想象,将“红油鼎沸”的重庆火锅置于“六十层楼”的云端,让“楚辞与麻辣蒜泥共香”,在龙舟与九宫格、诗行与酒杯的并置中,完成了一次对传统文化节日狂欢式的现代重构。这种“旧瓶装新酒”的尝试,证明格律体新诗绝非复古的标本,而是接通古今的情感桥梁,能让《诗经》的荷香、唐诗的山影,在现代都市的喧嚣与云端餐厅的魔幻中,奇迹般地复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组诗歌在题材上也呈现出令人欣喜的多样性,打破了人们对格律诗多咏风花雪月的刻板印象。它们既有周红萍《华岩寺赏荷》般的古典婉约,亦有周思维《说猴》般的理性思辨,后者以幽默而冷峻的笔调,对进化论进行诗意的追问,“假如再给它三千年时光 / 能不能走下树来 / 与人类谈诗”,这种充满科幻色彩的设问,极大地拓展了格律体新诗的表现疆域。而李智熔的《美丽》则在内省的情感波澜中,探讨影像、艺术与真实情感的关系,展现了格律形式驾驭现代人复杂内心世界的可能。</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扬子江诗刊》此次给出宝贵的版面,对格律体新诗的集中展示,其意义远超一次普通的组诗发表。它像一次郑重的宣言,宣告着格律体新诗并非文学史橱窗里的遗迹,而是一种依然充满生命活力的创作实践。在自由诗经历百年狂飙,部分作品陷入散漫、晦涩的困境时,格律体新诗以其内在的音乐性、结构的完整与意象的凝练,为现代汉诗提供了另一种美学向度。它提醒我们,诗歌不仅是思想的闪电,也是语言的精密建筑;不仅是情感的奔流,也是音韵的和谐交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诚然,格律体新诗的探索之路依然漫长,如何避免因韵害意,如何在严整的规范中迸发更大的创造能量,仍是诗人们需要持续面对的课题。但这一组作品无疑是一个光辉的起点,它们如同精心打磨的多面晶体,在格律的框架内,折射出了传统与现代、个人与宇宙、理智与情感的万千光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感谢诗人们的执着耕耘,也感谢《扬子江诗刊》的慧眼与魄力。他们共同为我们这个时代,唤回了一片曾被淡忘的、属于汉语诗歌的“格律的月光”。这月光清澈而温润,照亮了我们回归母语诗性本源的道路,也预示着中国新诗更加多元、更加丰饶的未来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