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小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戒茶</p><p class="ql-block"> 徐庭国</p><p class="ql-block"> 美篇号：99947735</p> <p class="ql-block"> 老叔属兔，比我大一转，今年75岁了。我与老叔无亲无故，八杆子打不着，既所以称之老叔，是因为他是我的邻居，我娘叫他娘二婶，按照辈份，我该称他老叔，农村的习俗，该尊重还得尊重。</p><p class="ql-block"> 老叔不仅老实，木讷，不善言语，关键还穷，我家己经算穷的了，谁知他比我家还穷，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 不知是因为老实人会穷，还是因为穷使人变老实了，总之，乡下就这样：越本份的人越穷，越穷的人越本份。</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长大了，就想：我自小就没见过老叔的爸爸，老叔自小就没有爸爸，跟着个寡妇娘，在生产队上工，一人挣工分养活全家，不穷才怪呢。</p> <p class="ql-block"> 自从我记事时起，老叔身体就不灵光，总生病，一直病歪歪的，个子倒蛮高的，长得像根枯柳条，仿佛风一吹就东倒西歪，论体力，比他岁数大的，他一个打不过，比他岁数小的，他基本也打不过。好在，老叔太老实了，太穷了，从小到大，我也没见过有人欺负过他。仿佛，如果有谁欺负他，自已不光彩，还会引起公愤。</p><p class="ql-block"> 老叔20来岁，到了谈老婆结婚的年龄，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听说是胃癌，住院开刀，整个胃子全切除了，说是活不长了。整个庄子里，你家一毛他家两毛的凑钱帮他，当时我只有10岁左右吧，对生死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什么叫胃癌？</p><p class="ql-block"> 后来听娘说：“人的胃子切除了，就不能吃干的、硬的食物，要吃稀饭，少吃多餐”。那个年代，哪来干的吃？一年到头，二年到梢，没米的大麦粥、玉米糊，早上连中，中饭连晩，所谓干的，米饭只有过年过节才能看到；硬的食物，无非就是指南瓜、山芋，我们小时候，天天山芋汤，南瓜汤，顶多顿顿加一大菜篮子青菜，吃得人面黄肌瘦，面有菜色，个个营养不良。后来条件好了，吃饭不再成问题了，我就再也不碰山芋、南瓜了。</p><p class="ql-block"> 老叔自从那时起，顿顿大麦粥，天天大麦粥，一直到现在，饭量大得惊人，一般小伙子都吃不过他。听娘说，老叔虽然胃子切除了，但他的肠子长得像胃子一样大，完全承担了胃子的功能。不知是真是假？</p> <p class="ql-block"> 老叔这辈子嗜茶如命。老叔胃子切除后，常年吃中药，中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他就用茶水过过口，这样一来，他就与茶结缘了。</p><p class="ql-block"> 老叔喝的茶，绝对是最差最便宜的茶叶，有时一杯茶都看不到一片茶叶，全是茶渣子。他泡的茶很重，一般人喝不进口。他用的是六、七十年代的搪瓷茶缸，杯身上印有“为人民服务”五个大红字。他泡了四十多年的茶，茶缸里的常年累月的茶碱、茶垢，形成一个厚厚的像水瓶胆一样的倒锥体，占据了原来茶缸容积的三分之二强。有时，家里脱茶了，老叔倒点开水到茶缸里，仍有很重的茶味。</p> <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后的某天，有个台湾客商来我们老家看项目现场，偶然中发现了老叔的茶缸，引为惊叹，愿以一万元收购茶缸，并现场给了老叔一千元定金，允诺第二天来取。</p><p class="ql-block"> 老叔回家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思前想后：咱做人要诚实、本份，台商愿出一万元买一只旧茶缸，一定是冲着咱茶缸上印有毛主席书写的“为人民服务务”这几个大字，咱不能就这么脏兮兮的卖给人家，那样，咱的良心会不得安宁的，咱一定要干干净净的卖给人家。说干就干，老叔半夜起床，把茶缸里倒上洗涤净，又用砂布把茶缸里的茶碱清洗得干干净净，这才满意的睡去。</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台湾如约而至，当看到茶缸时，茶缸早己今非昨比，台商后悔不己：“也怪我，没给你讲清楚，咱中国人，太本份，太诚实了。”</p><p class="ql-block"> 老叔心里疼死了，坚决要退掉一千元定金，台商笑笑，拍着老叔的肩膀说：“大爷，钱就不要退了，就当我们是个美好的遇见吧”！说罢，挥手而去。</p><p class="ql-block"> 老叔看着台商远去的背影，像一根冬天的枯柳，斜依在黑褐色的砖墙上！听说：打那以后，老叔再也没有喝过一口茶，也没碰过那只搪瓷茶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