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姑姑

杨柳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中，姑姑已经离开了我们已经一百天了。今天是她的百日纸。

这一百天里，总想写点东西来纪念我的姑姑，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姑姑属虎，今年八十七岁。奶奶只生了姑姑和父亲两个人。姑姑是老大，嫁在马河，共生育了八个孩子，前面七个都是女儿。

姑姑非常勤劳。为了孩子，省吃俭用，甚至在饥荒的年代，没有了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就去被称作南山的党川等地要馍（乞讨），一路走过去，然后一路走回来。

姑姑带我们姊妹特别好，所以我们经常去姑姑家做客，而且还经常一待就是几天。因为各种原因，我家里更加贫困，所以姑姑经常从她紧张的口粮里挤出一点接济我们；每年还把仅有的一头小猪宰杀后，总是会给我们一点过年。所以在我工作了后，每年都会去给她拜年，顺便给她两百元。她对我母亲特别好。除了平时会抽空来看望，在母亲去姑姑家里做客，会受到热情招待。后来我母亲临终前的一个月，她每天都会来看望母亲，看着母亲在她怀里离开，然后就帮忙给母亲穿好寿衣，帮忙料理母亲的丧事。在母亲安葬后才哭着离开。

随着最小的孩子成家并且居住在县城后，她一个人在家。尽管儿子建明叫她去城里，但她不愿意去，虽然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直到几年前的那个秋天，雨比平常多，她出去看外面查看鸡圈，结果滑倒摔断了手腕，才不得已被四女儿改秀接去住了一段时间，然后被六女儿引兄接到新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才真正离开了家，住在孩子跟前，她的吃喝才有了规律，也有了保证。

在引兄那里住了几个月，她待不住，就回了老家住了几天，但生活不是很方便，于是就被建明接到县城，一住就是几年。

即便如此，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她，除了身体大不如前，建明，这个让她最揪心的孩子，也是她最放不下的孩子，突然中风了，虽然才四十左右，而且还十分的严重。在市医院诊断的结果是，要么救不回来，要么是植物人，因此急得在医院里照看她的改秀在电话里哭喊：“你说咋办呢？现在还没有告诉老太太（是姑姑），万一老太太知道了也睡在床上了咋办呢？两个人都躺床上，哪个照看呢？”我想过去看望他，但正好发生了疫情，医院里不允许探视。我就买了许多菜和鸡蛋给姑姑，顺便给了一千元，让她和两个孙子买东西，也每隔几天就买点蔬菜和鸡蛋送过去。

或许是老天看着苦命的母子俩太可怜就放过了建明，他醒过来了，只是左胳膊不能动，左腿不方便，但基本的生活还能自理。这就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姑姑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去我家里看看，心里一直惦记着。在前年我有了车后，想带着她去看看，了却她最后的心愿，但在建明的反对里没有成行。每况愈下的身体，让她住了几次医院。但去年腊月二十几的住院，非常危急，大家都捏一把汗。她很瘦弱，一直都在昏睡，即使醒来也总是很糊涂。在听到我来看她了，很快就醒来了，也清醒了。她脸色惨白，没有血色。她干瘦的手抓着我的手不放。几分钟后，我扶着她起来，她就靠在我身上，脸在我的脸上蹭来蹭去，眼角飘着泪花。我明白，这是她的疼爱，也是激动。这次，但她挺过来了。引兄带着复杂的心情说：“因为年纪太大，吃不进饭。而几个女儿送给她的营养品她舍不得吃，都留给了儿子和孙子，所以营养严重跟不上，身体也就成了这样了。”但到了今年的闰六月，她羸弱的身体再次发出报警，中午住进县医院，晚上因为这里需要补血但没有血可补，就转到了市医院。市医院里经过会诊，怀疑患有白血病，建议做穿刺术。在身边的二女儿录秀觉得，已经九十岁的高龄了，没有必要做，没有任何意义，就进行保守治疗。

在市医院住了十二天后就回家了。我知道后，就立即赶去看望。

姑姑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夏凉被子的一角。

这时的她，已经吃不进去东西了，即使是吃进去一点，就很快呕吐了。她瘦骨嶙峋，脸色苍白。

在她听到我来看她了，就特别想翻过身，但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略微动了一下。

过了一两分钟，或许是她内心深处的信念强支撑着她体内最后的一点力气，示意让我扶起她。在我扶起她后，她靠在我怀里，眼角噙着泪水，脸我的脸上蹭来蹭去，同时在气息说：“你来了昂狗狗。”我知道，这是她对我的爱恋，也是最后的眷恋，因为我是她的牵挂，也是她的希望，是娘家人。或许是她已经感觉到大限已至，是心里牵挂着我，才会坚持到现在。我抱着姑姑，脑海里关于姑姑的各种过往迅速地晃过心头。她过了一会，在气息里说：“我身上疼很，疼得我受不住。”我问她哪里疼。她指着小腿手腕说就是这里。我又问，是肌肉疼还是骨头疼。她说，是骨头痛。我知道，这是病爆发了，也扩散了，而且还是晚期。我抓着她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安慰了她一下。我知道，这类病的晚期，大多数人都是在疼痛难忍里离开了。我看着姑姑的样子，再结合她的饮食，我知道，她这次熬不过去，要永远离开我们了。虽然她曾经给几个女儿说：“唉，如果我再能活两年是，看一下我的宏伟（是她的孙子，明年高考）和建明。”但天意难违。

姑姑的身体终究支撑不了她久坐。在她躺下后，我给身边的录秀说，我姑姑的状态不好，我给那面的亲房说一下。

我给亲房家大哥周子通知了一下，并把她躺着的视频发了几秒钟。周子大哥看了视频说：“姑姑脏（现在）不行了，要过世了，这是在等几个侄娃子来看她呢。我脏就打发人过来看看，咱们娘家有人呢。”他很快就打发茂林书成满仓喜林四人来了。姑姑想和他们说话，但没有力气，只能眼里飘着泪花看着。

这时，姑姑忽然说，她想大便，我就从炕上抱着她在外面方便。她很轻，只有几十斤，比前些日子里县医院的时候更轻了。她什么都没有拉出来。

在我离开的时候，她在炕上侧身睡着，虽然家里不热，但她热得盖不住被子。这是虚火，是老人离开的征兆。我知道，这是姑姑的大限真的到了。她能够坚持到现在，一定会内心深处在等着我和几个侄子。我来了，他们也来了，她见到了想要见的人，精神倒塌，很可能会随时离去。

第二天早上，建明打电话给我，说姑姑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走了。

姑姑的离开，虽然我没有那么难过，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久久不能平息。也是，她是我们这边亲房里的最后一个长辈，最后一个真正关心我，牵挂我，爱着我的长辈。

姑姑一生非常悲苦，但愿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痛苦，更没有艰难和贫困，永远都幸福开心！她走了，但永远都会活在我的心里的！此时此刻，姑姑若隐若现的样子在脑海里晃来晃去，好像又在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