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生爷的青年志:一菊牵魂守故土

<p class="ql-block">1958年的邓州,湍河的水还带着伏牛山的清冽,漫过湿地的沙壤土,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银波。二十岁的菊生,脊背挺拔如湍河边的白杨,手里攥着半袋皱巴巴的菊种,脚步匆匆踏过平成门的青砖。砖缝里还残留着清末民初的菊瓣枯痕,那是他从爷爷临终前的木箱里翻出的念想——“邓菊甲天下,不能在咱这代断了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彼时的邓菊,早已没了唐宋贡品的荣光。历经战乱与动荡,古菊种源几乎绝迹,南北花园街的石板路上,再也寻不到连片的菊摊,只剩几家老黄酒铺还零星用野菊调味,滋味远不如古菊醇厚。菊生的爷爷曾是邓州有名的菊农,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断断续续讲起邓菊的往事:“白菊要靠湍河湾的泉水浇,黄菊得晒足伏牛山的日头,三蒸三酿的黄酒兑上菊汁,那才是咱邓州的魂……”</p> <p class="ql-block">为了找回纯种邓菊,菊生揣着爷爷留下的《菊谱》抄本,踏遍了邓州的山山水水。伏牛山余脉的荒坡上,他顶着烈日翻找野生菊株;湍河两岸的村落里,他挨家挨户打听老菊农的踪迹。有老人说,民国初年还有人种邓菊,后来兵荒马乱,种源要么被战火焚毁,要么随逃难的人远走他乡。菊生不放弃,饿了就啃一口干硬的玉米面馍,渴了就喝一捧湍河的泉水,裤脚磨破了,脚底起了血泡,却始终攥着那本泛黄的《菊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转机出现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菊生在裴营乡的一个古村落里,遇到了年过八旬的陈老爹。老人听说他在找邓菊种源,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颤巍巍地从地窖里取出一个陶瓮,里面藏着一小把饱满的白菊籽和黄菊籽。“这是俺爹传下来的,民国二十七年逃难时埋在地下的,就盼着有朝一日能重种邓菊。”陈老爹的声音带着哽咽,“你爷爷当年是种菊的好手,俺爹常说,邓菊是咱邓州的脸面,不能丢啊!”</p> <p class="ql-block">拿到种源的菊生,在湍河湾租了一亩沙壤土,开始了艰难的培育。他按照《菊谱》记载,清晨去湍河挑泉水浇地,正午给黄菊搭棚遮阴,傍晚松土施肥,甚至学着爷爷的样子,用黄酒糟做底肥,说这样种出的菊才带着醇韵。可第一年,菊苗刚出土就遭了虫害,大半枯萎;第二年,花期遭遇暴雨,花瓣烂了大半。村民们劝他:“菊生,别折腾了,种点玉米小麦多实在。”菊生却摇摇头,夜里坐在菊田边,望着花洲书院的方向,想起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教诲,想起三贤祠里先贤们的坚守,心里的韧劲更足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第三年,菊生的菊田终于迎来了丰收。白菊小巧玲珑,洁白如雪,花蕊带着淡淡的蜜香;黄菊舒展艳丽,色泽金黄,阳光下像镀了一层暖光。他把采摘的菊花送到县文化馆,老馆长捧着菊花热泪盈眶:“这是真正的邓菊啊!‘甲天下’的名菊回来了!”</p> <p class="ql-block">秋日的南北花园街,菊生的菊摊支了起来。他学着爷爷的样子,用陶碗泡上白菊茶,免费给路人品尝。清冽的茶香混着不远处黄酒铺的醇香,醉了整条街。戏台上,越调艺人唱着《收姜维》,高亢的唱腔裹着菊香漫开,台下看客捧着白菊茶,就着刚出锅的窝子面,脸上满是惬意。菊生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他知道,爷爷的心愿实现了,邓菊的魂,又回到了邓州的土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