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借来的状元与不归的乡愁》</p><p class="ql-block"> 文/望星空</p><p class="ql-block">踏入昭化古城,最先包裹你的,不是历史,而是氤氲的水汽,就像夏日傍晚在三江汇聚的合川滨江路遛弯,迎面扑来的不是晚风的清凉,而是水汽裹夹着热气的汗透衣衫。嘉陵江、白龙江、清江在此交汇,将这片土地浸润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母,在时光里微微颤动。</p><p class="ql-block">水是文明的乳汁,灵感的源头。我今天特地来到这座古城,特想沾些水汽浸润的灵感,想看看千年葭萌滋养的女子该有怎样的俊俏与灵秀,好让笔下生出几许葳蕤的奇思。</p><p class="ql-block">站在古城墙上,俯瞰三江碧波如青罗带般缠绕着古镇,心里不禁生出理所当然的期待——这般灵秀的山水,理应是孕育才子佳人的摇篮。</p><p class="ql-block">想起江南,一曲琵琶就能牵出满船的诗赋;一隅苏州,历代走出四十多位状元。更近些,岷江在眉山滋养出苏氏“一门三进士”的佳话,将“蜀江水碧蜀山青”的文化,托举到让中原都需仰视的高度。山水与文脉,从来相得益彰,互为映衬。</p><p class="ql-block">昭化的三江水同样丰沛悠长。日夜不息的涛声里,藏着多少已吟出的奇诗妙文,又孕育着多少尚未落笔的篇章?这方水土,理应承载一个繁华的文化梦,让钟灵毓秀不是虚言。</p><p class="ql-block">我寻找着,却发现,仿佛江水在这里改变了性情。那位在昭化人口耳相传中熠熠生辉的状元何涣,史书的笔迹却在这里转了个弯,冷静地指向“果州”(今四川南充)。原来昭化人交口称赞的状元,竟是“借”来的。于是有了“昭化不出状元,出了状元不还乡”的戏谑,这话语里藏着多少对文运昌隆的渴望,又透着几分对现实的无奈。</p><p class="ql-block">仔细品味,这种自我解嘲中含着怎样深切的悲情。昭化为自己“借”来一位状元,奉若神明,用美丽的故事装点寂寞的门楣。就像一个家境清寒的孩子,在想象中披上了邻家的锦衣。</p><p class="ql-block">可这个借来的神明,在故事的结尾,却被赋予了一个最决绝的宿命:“永不还乡”。</p><p class="ql-block">我忽然彻悟了故事的精妙。因为借来的,本就没有根;因为不是自己的,归来就要穿帮。昭化人编织了一个完美的梦,又亲手为它预设了无法圆满的结局。“他为何不归?”——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轻描淡写地掩盖了所有现实的失落,偷偷抹去的眼泪。</p><p class="ql-block">于是那奔流的三江水声,此刻听来不再只是滋养,更像是一声声绵长的叹息。它滋润了沃野千里,却未能浇灌出一棵问鼎中原的科举奇葩。江水的丰沛,与文脉某种程度的“干涸”,形成了让人心碎的反差,格外刺眼。</p><p class="ql-block">那位不曾在此生长的何状元,成了昭化一个永恒的、缺席的象征。他的荣耀,如同倒映在三江汇流处的月光,皎洁明亮,却一触即碎,永远无法真实地握在手中。他的不还乡,是一曲这片山水本该拥有、却终究失落的悲歌。</p><p class="ql-block">暮色如纱,笼罩江面。我仿佛看见,千百年来,昭化人坐在这三江交汇处,望着这本该滋养出无数才子佳人的三江水,一边传颂着借来的状元故事,一边在心里默默咀嚼着那份复杂的情感:有对山水的无言质疑,有对远方的渴望,更有对文脉疏离的深深无奈。</p><p class="ql-block">他们编造一个传奇来安慰自己,也原谅了这片沉默的山水。千百年埋进骨子里的遗憾与渴望,已已酿成一种励精图治的精神,发酵成改变家乡的动力。</p><p class="ql-block">我悄然离去,不敢回头。怕看见那座被三条江水深情拥抱的古城,依然在岁月烟波里,执拗地等待着那位永不归乡的何状元。我理解昭化人,更希望这三江水能孕育出真正属于这里的王状元、李状元,培养出更多如费祎那样的各路英才,扎根故土,而不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空留怅惘空蒙的目光。</p><p class="ql-block">带着这个念头,我不禁好奇的联想到——当汇聚三江之水的嘉陵江浩浩荡荡奔向我的家乡合川,在那里再次形成三江汇流,又会孕育出怎样不同的故事呢?</p><p class="ql-block"> 注:费祎,蜀国重臣,于公元253年正月,在汉寿今昭化古城遇刺身亡。献血洒落到正在看书的书简上。</p><p class="ql-block">(如果有写关于昭化的下一篇,将会写同样是三江环抱的昭化跟合川各个方面的对比,也许很有趣。)</p> <p class="ql-block">所有照片属于昭化古城,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