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里知音，笔底山河

暖春

文／联／画／暖春

对 联

联／暖春

上联：高山流水遇知音灵魂契合怎怕雨骤风急

下联：伯牙扶琴逢子期心境相通何惧山高路险

横批：水墨相容

墨里知音，笔底山河

文／暖春

监考的疲惫还未在骨血里散尽，指尖残留的粉笔灰仿佛还凝着考场的肃静。昨日在课桌间往复徘徊，看少年们笔下疾书，恍觉时光也被拉得漫长；今日午后本想借户外的清风洗去倦意，暖阳漫过肩头时，却被工作群里的消息拽回案前——一千零二十一份试卷，进度赫然是零。轻叹一声，铺开答题卡，红笔起落间，眼涩手酸，直到暮色渐浓，才惊觉窗外已染上风霜。

案台上的笔墨静静立着，砚台里的余墨尚未干涸，似在无声邀约。索性推开堆积的试卷，展一方素宣，研墨挥毫。狼毫入墨，先勾远山轮廓，墨色由浓转淡，如青云绕峰；再染流水潺潺，笔锋轻转，便有清泉奔涌之势。不多时，一幅《高山流水》在灯下铺展，山有巍峨之态，水有灵动之姿，墨色浓淡相宜，恰如心中翻涌的思绪，久久难平。

凝视着画卷上未干的墨迹，那些积压的感慨忽然有了出口，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高山流水遇知音，灵魂契合怎怕雨骤风急；伯牙扶琴逢子期，心境相通何惧山高路险。”横批落下“水墨相容”四字时，笔尖微微一顿——这墨与水的交融，不正是知音相伴的模样吗？

伯牙鼓琴，子期听之，志在高山便赞“巍巍乎若太山”，志在流水便叹“汤汤乎若流水”。这千古流传的佳话，道尽了世间最珍贵的懂得。人海浮沉数十载，我执迷于诗画之间，笔墨为友，山水为邻。世人多知我能写几句歪诗，画几幅淡墨，便冠以“诗人画家”的名号，言语间或有推崇，或有敷衍。也有人私下议论，说我不懂人情世故，不会趋炎附势，在名利场中显得格格不入；有人读我的文章，嫌其跳跃无章，说是意识流的混乱；更有甚者，斥我故弄玄虚，不过是借笔墨卖弄风骚。

这些声音如风中尘埃，时而掠过耳畔，起初也曾辩驳，也曾怅然，久而久之，便只剩沉默。他们看见的，是我笔下的山水花鸟，却看不见我字里行间的赤诚；他们评判的，是我为人处世的姿态，却不懂我不愿随波逐流的坚守。人心如深渊，所求不过一份懂得——懂我落笔时的心境，懂我藏在墨色里的情怀，懂我看似孤僻背后的执着。可这样的懂得，竟比画中高山更难攀，比笔下流水更难觅。

于是，我退了那些喧嚣的文学群，拉黑了些许道不同的文友。并非性情乖戾，实在是不愿在无意义的争执中消耗光阴。群里的唇枪舌剑，无非是为了虚名浮利；文友间的虚与委蛇，终究抵不过灵魂的疏离。与其在人声鼎沸中孤独，不如在笔墨书香里安然。就像墨遇清水，无需多言便相融无间；知音相伴，不必刻意便心意相通。那些不懂我的人，我亦不怪——人各有志，兴趣不同，何必强求苟同？

世事本就无常，伯乐的出现从来没有定数。一匹瘦马，若遇良骑，便能日行千里，驰骋山河；即便身负千里之才，若逢私利之徒，也不过沦为案板上的鱼肉，空耗一生。俞伯牙幸遇钟子期，一曲琴音得以传世；可世间更多的，是伯牙断弦的遗憾，是知音难觅的怅惘。想到此处，忽然想起古史中的传奇：凤阳县的一片沃土，孕育出了大明王朝；淮西的一群子弟，辅佐汉高祖奠定了大汉基业。朱重八曾是沿街化缘的僧侣，刘邦不过是沛县的布衣亭长，他们本是平凡之人，却因遇知己、得良才，终成一番伟业。可见，无论是个人的知己，还是世间的伯乐，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

窗外的风渐紧，卷起窗棂上的纸页，墨香与晚风交织，弥漫在陋室之中。案头的《高山流水》画卷已干，墨色沉稳，山水依旧。那副对联在灯光下静静躺着，“水墨相容”四字，似在诉说着永恒的真理。墨溶于水，是自然的默契；魂交于友，是精神的共鸣。纵使人海浩瀚，知我者甚少，我亦能在笔墨间寻得慰藉，在山水间安放初心。

不必叹岁月变迁，不必忧前路坎坷。只要心中有墨，笔下有山河，灵魂有寄托，纵使没有子期相伴，伯牙的琴音也能自赏自听；纵使没有伯乐识才，良马也能在天地间自由驰骋。那些懂我的人，自然会穿越山高路险，不惧雨骤风急，与我共赏这墨里山河，共赴这知音之约。而我，只需守着这一方案台，一笔一墨，一诗一画，在沉默中坚守，在孤独中沉淀，静待岁月给出最好的答案。

夜色渐深，红笔依旧在试卷上流转，但心境已然不同。墨香袅袅中，仿佛看见伯牙抚琴于山巅，子期静听于水畔，琴音与流水相和，高山与暮色相融。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从来都不在远方，而在灵魂相遇的刹那，在笔墨相融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