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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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潮州韩江水是绿的，不是江南那种含着烟雨的淡绿，而是掺了翡翠末子的浓绿。

广济桥横卧其上，如一条老龙。十八梭船随波浮动，缆绳绷紧时发出"吱呀"的呻吟，让人疑心这始建于宋朝的桥梁，随时会散作廿四块洲石沉入江底。灯光秀起时，整条江忽地燃烧起来，古桥在激光里扭动腰肢，竟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妖娆。

牌坊街的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二十三座牌坊投下的阴影里，甘草水果摊的玻璃柜泛着水光。开元寺的菩提树倒是安静，老僧扫落叶的竹帚划过地面，声音比木鱼还清脆。韩文公祠的台阶陡得骇人，登顶时，整座潮州城在脚下摊开，灰瓦连绵如浪，忽见一队白鸽掠过韩江，翅膀上驮着夕阳。

二、南澳记

南澳大桥像一柄银刀，生生劈开了蓝得发腻的海。岛上风车转动得懒洋洋，山路上野花泼辣地开着，全然不顾海风的咸涩。青澳湾的沙极细，赤脚踩上去，细沙便从趾缝里钻出来，痒丝丝的。渔排漂在海面，远看如棋盘，近观才见网箱里肥烁的生蚝躺在其中。司机说的不错，这里的云走得特别慢，慢得能看清每一朵的轮廓。

三、珠海记

情侣路的海是另一种蓝，掺了蜜的蓝。日月贝剧院浮在海湾，两片贝壳将闭未闭，漏出一线霞光。渔女石像的裙角永远湿着，浪花在她脚下碎成珍珠。爱情邮局咖啡馆坐着对对情侣，品味着他们爱的味道。野狸岛的夜来得突兀，灯光突然从对岸澳门炸开，新葡京的金光、赌场的紫霓，都在水面流淌。圆明新园的白石柱廊寂寞地立着，复制的断壁残垣太整齐，倒像刚拆封的积木。

九洲港的游船犁开暮色时，港珠澳大桥忽然亮起，一串光点逶迤入海，恍若龙王嫁女的仪仗。有海鸥追着船尾的浪花飞，翅膀尖儿沾着橙红的夕照。

四、食事小注

潮汕牛肉火锅的案板上，肉色分明似彩虹图谱；官塘的师傅运刀如飞，薄刃过处，肉片在盘子里自动叠成花。刘卜卤鹅的琥珀色脆皮，咬下去会爆出咸香的汁。珠海排档的烤生蚝还粘着壳，蒜蓉在炭火上"滋滋"地跳舞。至于十八曲鱼饺店的鱼面，在清汤里游动如银鱼，鲜得叫人舌根发紧。

回杭的列车上，忽忆起韩江夜泊时，看见渔火三两点，漂在浓绿的水面，像几粒没煮熟的鱼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