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浙江

周顺顺

　　10月23日清晨，金秋十月的风，吹蓝了天空，在这秋高气爽季节，我们一行四人驾车驶出了南京，车轮碾过带着晨露的公路，朝着浙江湖州的方向飞驰而去，开始了一场与浙里山水对话的秋游。

湖州：塔影桥韵里的文脉

　　湖州博物馆的玻璃展柜里，战国青铜剑的寒光尚未褪尽，汉代铜镜的纹路里，还映着苕溪的波光。飞英塔的"塔里塔"是奇观。外塔的砖木楼阁裹着内塔的石质塔身，像一层温柔的铠甲。登塔时，木梯在脚下轻轻颤动，塔铃随着秋风"叮铃"作响，透过塔窗望出去，湖州城的灰瓦白墙在秋阳下铺展，远处的太湖像一块碎银，闪着淡淡的光。塔壁的石刻佛像历经千年，眉眼间的慈悲依旧清晰，让人忽然懂了"飞英"二字的深意——美好的事物，总能穿透时光，自在绽放。

　　双林古镇的三座古桥，是运河写就的三行诗。万元桥的石拱把流水裁成半圆，桥上的石狮被摸得溜光，狮口的铜铃早已不知所踪，却仍像在守护着往来的舟楫。化成桥的石栏上，爬满了藤蔓，秋阳穿过叶隙，在桥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金。万魁桥桥心则是整块石板，石板上石浅浮雕“变形法轮”图案形象维妙，最是动人。

　　远处太湖楼港的潮声隐隐相和，楼港的圩田在暮色里泛着金光，秋稻沉甸甸地低着头，古人为治水开凿的港汊纵横交错，像大地的血管，流淌着生生不息的智慧。陈其美墓前的松柏愈发苍劲，墓碑上的字迹虽已斑驳，却仍透着"以天下为己任"的锐气，秋风拂过，仿佛能听见他百年前的呐喊。

海宁：大潮与古宅里的光阴交响

　　次日的海宁盐官，观潮公园的人比潮水先聚成了海。江风带着咸涩的气息，吹得红旗猎猎作响。忽然有人指向远方："潮来了！"只见天际线处涌起一条银线，渐渐化作白墙，再近时，竟是万马奔腾般的浪头，拍打着海塘的"鱼鳞石"，溅海宁：大潮与古宅里的光阴交响的水花像碎玉般飞落，打在脸上丝丝的。潮头过后，江面复归平静，仿佛刚才的雷霆万钧只是一场幻梦，让人想起人生的起落——来得汹涌，去得从容，却在潮起潮落间，沉淀出生命的厚度。

　　盐官古城的海神庙，琉璃瓦在秋阳下闪着皇家气派的光。碑刻上"保障东南"四个大字力透石背，廊柱上的盘龙石雕张牙舞爪，又透着几分守护的温柔。陈阁老宅的木雕最是惊艳，"九龙厅"的梁柱上，龙纹盘旋却不张扬，窗棂上的花鸟虫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木头上跳下来。庭院里的桂树落了一地香，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着一地月光。

新市与台州：烟火与城墙的絮语

　　第三天的新市古镇，晨雾还没散尽，廊桥的木柱上就挂满了腌鱼腊肉，咸香漫过青石板路。阿婆在河边捶打衣裳，木槌敲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飞了停在桥栏上的白鹭。茶馆里飘出茶烟，老人们的谈笑声混着评弹的弦音，让人想搬把竹椅坐下，就着这秋光，消磨一个上午。

　　午后驱车至台州府城，城墙的马面在秋阳下像沉默的武士。拾级而上，砖缝里的野草沾着露水，垛口外的灵江泛着粼粼波光。讲解员说这城墙是"唐末筑，宋增筑，明重修"，抚摸着那些带着岁月痕迹的砖块，仿佛能触到抗倭将士的体温。紫阳老街的石板路被踩得发亮，"海苔饼"的香气勾着人往前走，穿蓝布衫的阿公推着糖画车走过，铁勺在青石板上画出的龙凤，还带着余温。

　　古塔群的飞檐挂着铜铃，风吹过，铃声与老街的吆喝声交织成歌。浮桥的木板在脚下轻轻晃，江水从桥洞流过，带着秋的清冽。桥上的恋人倚着栏杆看风景，他们的影子落在水里，随波轻轻荡，像一首未完的诗。

新昌：佛国书斋里的哲思

　　第四天的新昌大佛寺，晨钟撞碎了山间的薄雾。石窟里的弥勒佛含笑垂目，掌心的纹路被香客摸得温润，那抹"大肚能容"的笑意，化解了多少尘世的烦忧。寺外的木化石林，树干的纹理里藏着亿万年的秘密，坚硬的石头竟透出木质的温柔，让人感叹时光的魔力——能把沧海变成桑田，也能把脆弱的草木，化作永恒的顽石。

　　崇仁古建筑群的天井里，晒着秋收的玉米与辣椒，红的、黄的，把灰瓦白墙染得热闹。老宅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的阿婆端着晒好的笋干，笑容比秋阳还暖。

　　10月27日的归途，车窗外的稻田渐渐染上江南的黄。五天的浙里秋光在脑海中流转：是飞英塔的铃音，是双林桥的倒影，是钱塘江的潮声，是台州城墙的斑驳，是新昌佛前的慈悲。这一路，我们走过古塔古桥，看过大潮大湖，遇见的不只是风景，更是藏在山水里的文脉，是融在烟火里的智慧。回到南京时，行李箱里的黄岩蜜橘还带着浙东的香甜。而这场浙里秋游，像一杯温润的秋茶，初尝是山水的清冽，细品是人文的醇厚，咽下后，只余满心的妥帖——原来最好的旅行，不过是在对的季节，与对的人，看遍山河的从容，读懂岁月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