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萍水相逢

父亲坐在餐桌旁，侧脸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午后阳光，深蓝外套衬得他肩线沉稳。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我们絮叨家常，像一棵树那样安稳地待在那里，让人心里踏实。

餐桌上摆着几副碗筷，酒杯里倒了半杯红酒，有人低头看卡片上的字句，是提前写好的祝福。父亲没看，他只笑着听旁人念，仿佛那些话早就在他心里默念过许多遍。

后来有人提起那道父亲最爱的红烧肉，说火候刚好，他夹了一筷子，轻轻点头。那一刻，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碗的轻响，像一种无声的回应。

桌上那盘菜还冒着热气，父亲终于开口，说了句“今天真热闹”。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一瞬。我们都知道，他向来不善言辞，可这份沉默里的温柔，比任何祝词都重。

红酒在杯中轻轻晃动，映着灯光，像流动的晚霞。父亲不常喝酒，但今天，他主动举杯，说：“谢谢你们都在。”那一瞬，我忽然觉得，他不只是我们的父亲，也是一个会感到欣慰、也会期待团聚的普通人。

人越来越多，椅子不够了就搬凳子，笑声从角落蔓延到整张桌子。有人讲起旧事，说到父亲年轻时骑车几十里回家看奶奶，大家都笑了，他却低头抿了一口酒，嘴角微微扬起。

五个人，十个人，最后围了满满一桌。有人起身倒饮料，有人忙着传菜，父亲坐在那儿，看着我们忙来忙去，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这顿饭吃得很慢，谁也不急着散。

蛋糕上的卡通老人拄着拐杖，笑得憨态可掬，父亲盯着看了会儿，忽然说：“这老头，有点像我。”全桌哄笑，他也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秋日晒过的田埂。

蜡烛点燃了，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他戴着那顶“生日快乐”的皇冠，神情平静，仿佛这一刻的热闹都沉入心底。我没许愿，他也没说，只是轻轻吹灭了蜡烛，像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仪式。

中间那位戴紫色皇冠的老人是他，左边是儿子，右边是老伴。他们碰杯，说些老话，父亲频频点头，仿佛在确认这一生的点滴都没白活。

烛光映着他的脸，也映着那位穿花纹外套的老妇人——母亲坐在他身旁，两人相视一笑，像在共守一个只有他们懂的秘密。蛋糕还没切，可幸福已经溢了出来。

他张嘴，像是要许愿，又像是想说句什么。年轻一辈都安静下来，看着他。那一刻，他不是谁的父亲，只是一个被爱包围的老人，有权被时光温柔以待。

人更多了，母亲也加入了，还有个年轻后生坐在旁边。父亲夹起一筷子菜，放进母亲碗里，又转头对年轻人说：“多吃点，别客气。”家的味道，就在这一来一往的筷子间流转。

他站起来准备切蛋糕，手稳，刀也稳。身后坐着的宾客都笑着鼓掌，火锅在桌上咕嘟作响，热气腾腾。这一刀下去，不只是分蛋糕，更像是把团圆切成了好几份，每人一份，带回家。

圆桌转着，菜一道道上，笑声一阵阵起。父亲吃得不多，但每道菜都要尝一口，说“好吃”。其实他知道，真正的好吃，是这一屋子人齐整地坐在一起。

大家用筷子夹菜，有人抢最后一块排骨，有人笑骂“还是这么贪吃”。父亲看着，笑得前仰后合。他年轻时也这样，如今轮到下一代闹腾，他只管坐着，当个快乐的观众。

长桌旁，雕花椅子排开，绿植在角落静静生长。父亲不记得是谁拍了照，只记得那天阳光很好，照在橙色窗帘上，也照在每个人脸上。

白桌布上摆满菜肴，背景是熟悉的木质墙和窗帘。我们围坐，拍照时齐声喊“茄子”，父亲被簇拥在中间，笑得像个孩子。

他们站在桌前合影，食物丰盛，笑容灿烂。没人提“老”这个字，因为今天，只有生日，没有年龄。

橙黄的墙，绿植在左，父亲站在最中间。他说：“人齐了，就好。”一句话，道尽半生牵挂。我们点头，心里明白——这不是一顿饭，是一场归途，是爱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