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在深秋季节

宋震涛

　　车轮碾过柏油马路光洁的路面，发岀“沙沙”的细微声响，没有引擎轰鸣的噪音，没有尾气浓郁的气味，轻握方向盘的手，掌控的不只是前方的路线、到达的终点，更是风的方向，在路尽头等着我的风景。

窗外的景象从城市的喧嚣，滑向乡野的宁静、秋日的稻香。浓密树荫下的公路像条飘动的彩带，伸向没有尽头的远方，落日把云层染成了橘黄色，晚风穿过车窗，送来了深秋黄昏柔和的清香……

驾着心爱的新能源车，我沉浸在车载音乐缠绵的节奏里。天地渐渐暗下来，仪表盘的光亮与日落的余辉交相辉映，仿佛每一段路程里，都藏着一种等待已久的惊喜。我忽然明白，像我这样漫无目标、不赶时间，甚至有点随心所欲的自驾，它的意义从来就不是终点，而是在路上——累了，就停在路边的无名村落，看老黄牛慢悠悠地走在苍茫的暮色里；饿了，就寻一家藏在巷陌里的小店，嗦一碗热腾腾的雪菜肉丝面；困了，就放平座椅，吹着冷气，感受那沁人的凉意，任凭窗外暑气蒸腾，骄阳似火。

故乡秋色

　　我是54岁时学的开车，应该算是大器晚成。记得彼时学车时，单位领导劝说我:“站里那么多车，还少了你办公室主任用车？爷爷不做，却要做孙子。”他是把坐车的当作爷爷，开车的看成孙子了。想想也真是，机关30多号人，公务用车10多辆，上级主管部门每年还有配车计划下达，或是新增，或是用于更新，以致后来再有车辆下拨时，单位不再敢接受，高昂的用车费，让有限的办公经费捉襟见肘、左支右绌。在当年公车私用控制不严的情况下，个人用车或许不算问题，但我始终觉得不如自备一辆私家车来得方便，用得坦然。坐别人开的车，路是别人选的，握自已的方向盘，风都是顺着心意吹的。果然，没隔几年，那位向我进言，宣称要当爷爷的领导，也考了驾照，买了新车。

拥有私家车孰利孰弊？我的解读，应该是喜忧参半。作为代步工具的汽车，除了给你带来岀行的便捷，还让你体验到一种风驰电掣的刺激和愉悦；但它却又是一个使用、管理成本极高的奢侈品。从我有驾照至今的18年间，换了两台车，粗略估算耗资百万余元，难怪老伴时常喋喋不休地抱怨我是“花钱祖宗”，我的想法则不然，钱要它干嘛？不就是为自己服务的吗？有一个小故事，很富哲理:有一家夫妇俩男人爱抽烟，每天约一包，女人看不过，让他戒了，省点钱补贴家用，男人却是不依。为了让事实说话，女人在男人每天花钱买烟时，同时也拿出相应的钱藏下。一年很快过去，到了年三十，女人拿出积攒下来的钱，数数竟有好几千元，全家人添衣购物，过了一个富足年。次年，男人戒了烟，一晃又到了年根，没有了女人平日里藏下的钱，却也不见一分钱余下，省下的烟钱不知所踪。于是，男人又恢复了抽烟。诚如莫言所言：“钱不花就是一张纸，花了才是钱。”儿时，乡下老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会穷”，讲的许是这个道理。

车在路上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已年届古稀，进入了人生的深秋季节，老年人驾车平添许多烦心事。首先，每年一次的提交健康证明。其次，明年驾照换证，需要进行“三力测试”。自从罹患脑梗后，自觉身体各项能力尚未恢复如初，唯有驾车的技能一如既往，没有衰减，我越发感到对爱车的依赖，似乎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生命无常，在今后的岁月里，我不能预料还能驾车多久？依我目前视力尚好，思维正常、身体无恙的状况，再维持个3、5年，应无大碍。

来自驾车的第三个烦恼，便是交通状况的恶劣，交管部门处罚的严苛。与我当年有车时相比，近20年来，社会车辆数量以几何级数速度增长，停车难、通行难现象日见凸显，交通事故频发，虽然国家每年用于改善交通现状的投入无以复加，但面对滚滚而来、锐不可当的宏大车流，纵横交错的公路网，依然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每天的晨光透过窗帘，将房间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银发便缀着碎金般的第一缕阳光开始晃动。我的一天或许是从一杯温热的清茗开始；或许手握小铲，翻动着花盆里的泥土，每一个动作都藏着对生活的热忱；或许是不徐不疾的脚步踏过公园的幽径，枝叶筛落的光影，映在满额的皱纹里，那是时光积淀下来的印记。

我没有垂钓的耐心，没有旅游的兴趣，也没有沉湎于方城的喜好，唯独有陶醉于自驾游快乐里的嗜好。白发不是衰老的符号，而是历经千帆后的从容，是岁月沉淀下的淡然，暮年生活恰似映照在碧波里的晚霞，每一缕都闪动着自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