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首任知县卓庠开基的古村——卓家演

吴德祥

卓家演是一个小山村，座落在闽西连城县北团镇的山中。据《连城文史资料》记载，原来村名叫“卓家衍”，意为卓姓人家繁衍的。后来不知怎么，写成了“卓家演”。从资料中得知，这个村庄的开基始祖是宋代绍兴年间的连城首任知县卓庠。相传，宋绍兴三年（1133年），连城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而省府逼交田赋，卓庠不愿逼迫灾民，于是率全家挂冠弃官而走，来到卓家演，见此地有木可伐，有地可垦，有水可灌，有场可屋，于是在此隐居起来，伐木筑屋，开荒种地，后繁衍渐成村落，就把这村子叫卓家衍。如今，连城县首任知县卓庠的坟墓依然还在卓家演的山上，只是经历次重修，看不出多少古迹了。据说卓庠的后裔都迁往江西和上杭等地了，只有几户后裔还在大坪村住。每年清明前后，还有很多后裔到卓家演祭祀卓庠坟墓。如今卓家演没有一户卓姓人，留下的都是后来迁到这村的，有罗、童、马、吴等姓，尤以罗、童二姓居多，全村人口约160多人。和山外的大坪同属一个行政村。

村子处在坡脚和坡凹处，分成上、下两个小村子，大部份人聚在下村，只有8户人家在上村，两村之间隔着坡田，相距约300米。房屋依坡而建，上下高低错落，都是一色土瓦房。村旁有小溪，小溪通到坡脚的山谷中。从山外的大坪村到这里，要走约1.5公里的山路。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到那村子任代课教师。那是九月初的一天，天气晴朗，大坪小学的校长和几个教师陪我步行进这个村子，山路两旁植被茂密，灌木丛生，一些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飞过天空，或落到某一处的树丛。山路弯弯曲曲，峰回路转，一眼望去崇山峻岭绵延不绝。走了约20分钟，前面就露出了几座土瓦房屋。我们进了村，先来到学校。学校是原来生产队时的晒谷场，座落在下村的村尾上，谷仓是教室，晒谷坪就成了操场。教室里有一块破黑板，几张残破的桌凳，墙皮剥落了许多，木制的窗栏杆和窗门断裂了不少，几处用塑料薄膜订盖着遮风挡雨。整个教室散发着浓重的霉气。教室旁有一个房间，潮湿的黑泥地板上长着青苔。我费了很大精力才把教室环境清理好，修好门窗桌凳和黑板，才勉强可以进入教学。山里的孩子诚实、听话，读书认真，学生又少，因此教起来很轻松，学生成绩都很好，语文、数学双科常考满分的就近一半。

秋天的卓家演是美丽的。田野的稻禾正黄，远远望去，层层金黄的梯田壮美绚丽，辉煌灿烂，与村中的白墙黑瓦相映成趣。到了十月，天气转冷，这时村口四棵二三人才能合抱的枫树上，树叶由绿变黄，由黄变红，像满树鲜花，煞是壮丽，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纷纷飘落，铺满下面的路，也落到路边的溪里，被清清的溪水载着流进树丛中去。我从树下经过，就会捡起一片美丽的枫叶，细细观赏，并带回学校夹进书页。到了春天，小村又是另一番景色，四面的山梁上开满了色彩艳丽的山花，尤其是映山红，像一把把火炬，东一丛、西一簇，在温暖的春阳下燃烧。坡上的梯田已被农人清理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长出的新草青翠鲜亮。农人在梯田中耕作、播种，犁田的吆牛声此起彼伏飘响四野，也贯入教室，应和着朗朗的书声，和村中的鸡鸣狗吠，别具山野情味。

卓家演的西面有一座很高的山，叫鸡笼山，海拔1400多米，山高林密，是原始森林。每至夏秋之际，山上长着各种蘑菇，这时农民们就会蜂涌入山采菇。天还没亮，村民们就点上手电出发，争先恐后，挑着箩筐，背着竹篓，成群结队。不仅卓家演人去采，附近的几个山村人都去采。最好的菇叫红菇，色红气香味美，那时的市价干菇要卖每公斤1000至2000元。那段时期，整个村子都在晒菇，到处都迷漫着浓浓的菇香。

采野果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在村子的东南面有一道山梁，山梁上长着许多野果。在秋天，野果成熟，我就带着学生们去那采野果。其中有一种野果黑紫色，长在一丛丛矮树上，我们方言叫它“紫铃子”，有手指般大小，肉肥厚，味鲜甜，特别好吃，长的也多，几乎漫山遍野。因此我们也吃得多，下山时，每个人的嘴唇、舌头、牙齿都成黑色的了。还有一种当地叫“牛卵桃”的黄色野果，拳头般大小，长在一种缠在树上的藤上，吃时剖开外皮，吃里面黄色的瓤，味甜而滑。这种野果长在鸡笼山上的密林里。星期六、日时学生们就会入山采摘。星期一带到学校吃。

山村的夜晚是寂静的。夜幕降临，重重山岭黑漆漆地笼罩四周；漆黑的天空里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星星。田野的虫鸣声潮水一般此起彼伏，应和着哗哗的溪水声，仿佛在演奏一场多重奏的天籁交响音乐会。吃过晚饭，各家都关起门来，一家人聚在一起观看电视，偶尔谈论一些家长里短。困乏了，各自回房睡觉。

卓家演的田地在村子周围的坡地上、坑垅里。那里大多村民种烟草。种烟草的经济效益比种稻谷好很多，但很花时力，从整畦播种到出烤选售都有连续不断的事要做，因此村民白天都很少在家，常常下雨也得披着雨衣下地干活。村里几乎家家有自己的烤烟房。可见山里人的艰辛和劳苦。

卓家演村民质朴、善良、热情，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衣食简朴，心思单纯；逢到乡上集日，穿上干净新衣，呼邻结伙，一路欢笑而去，买些生活日用，三两斤猪肉，回家让一家大小共享，就心满意足。若遇喜庆节日，我成宴请之客，上家请、下家叫，盛情难却，其乐融融！

新世纪之初，网络有了博客，我写了一些有关卓家演的文章帖子发布到博客上，被江西兴国的一位卓姓网民看到了。他很惊诧，给我留了言，说他祖藉就是福建连城的卓家演，一直没有消息。他的祖辈是从卓家演迁到上杭，又从上杭迁往江西兴国的，如今在兴国繁衍了几千人，很想回祖地看看，幸好看到了我的文章，准备明年春天就约上族人回卓家演看看，也看看宋代连城的首任知县卓庠的祖坟。

一个山村，几百年了还让后人如此魂牵梦萦，我想这就是人性本原！叶落归根，追本溯源，这是天地万物的原性。我作为一个外乡人，只因为在这个山村有过一年的生活，离开那里几十年后，经历山外物欲横流的社会生活中，每当静下心来，脑海中也会浮现卓家演那静美和谐，自然淳朴的生活情景，并对那种生活情境产生深深的怀念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