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曾有一方庭院,四周篱笆墙围起来,中间建一个大门楼,圈住春花秋实,拢住夏雨冬雪。喜怒哀乐,都在庭院中演绎。只是那时太年少,记忆模糊只有轮廓,隐约能记忆起大致布局。</p><p class="ql-block"> 庭院里没有花草,只有果木。祖父是个务实的老者,他不喜花草,也没有什么情趣,果木最为实用。</p><p class="ql-block"> 庭院紧靠篱笆墙的是一圈果木。站在厅堂廊檐下,右手边是大杏树一棵,左边依次是枣树一棵,梨树一棵,桃树一颗。紧挨着桃树下方,又是两棵小枣树。小枣树再下边,是棠梨一棵。左边因为建了厨房,只能容纳一棵杏树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这是第一代老屋的庭院。它在我记忆中最为久远,最近浏览一个视频,看到图中画面,与我的旧庭院布局极为相似,让我又想起久远的事物来。</p> <p class="ql-block"> 这一方庭院里的果木,也很奇怪。同样的水土,杏树桃树与枣树结实累累,棠梨与梨树却几乎不结果实。</p><p class="ql-block"> 杏树于二月间率先开出淡粉色繁花,房屋位于高坡之上,别家从远处就能瞧见我们的院子里,一树灿烂。自从这棵杏树之后,我几乎再没见过杏树之花。总之它花开时,我觉得自己是笼罩在梦幻世界里,整个不真实起来。杏树结实,真是释放出浑身力量,不然那杏怎么能有乒乓球大,怎么能有那么多,把树枝都压到屋顶上。</p><p class="ql-block"> 三月桃树花开颜色更为艳丽,树枝儿伸到我房间的窗前。那时候我住在父母的房间,单独一张小床,靠近窗台书桌的旁边,坐在床上能见到桃花,坐在书桌前写字读书,也能得桃花相伴。其实桃花在花枝上排列是很稀疏的,颜色也很清淡,不过夹杂短浅的绿叶芽,就很令人赏心悦目。等到果实即将成熟,桃子的香味散发出来,萦绕鼻尖,令人陶醉。难怪有人以瓜果为清供,比花香更持久。母亲种的香瓜,那味道从表皮里面透出来,跟桃子一样。</p><p class="ql-block"> 庭院里共两小一大三棵枣树,大树枣子吃完了,两棵小树上的枣子正当时。枣树开花如同米粒一般小,嫩黄可爱。常常在六月天里见到枣树下落满凋零的米粒黄花。当枣子长大由青变白时,高枝上椭圆枣叶随风翻飞,显露出白浪浪的枣子,串串密集在枝头,惹人眼目。我那时爬树犹如一只猴子,蹭蹭上去了,攀上高枝,手抓紧两个树枝,使劲儿摇晃,枣子掉落在台阶下面空地上。母亲在下面晾晒衣服,随手捡起两三个枣子吃了。地下落满一片枣子,姐姐欢快捡拾,可是鸡捣乱,它们专门把屎随意拉在扫干净的地上,有好好的枣子掉进鸡屎里,万万吃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小枣树低矮,我跳起来,树枝触及头顶,蹦起来拽住一根树枝,就能摘到枣子。我们的枣子还等不及变红,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我是从青涩无味之时就馋不住,哪里能等到它自然成熟?</p><p class="ql-block"> 年少光阴短,庭院岁月长。</p> <p class="ql-block"> 奇怪的是那棵梨树只开花不结果。梨树在四月初,那一树花开得,真是说不尽的美丽啊!大概是花开得太好,树木卯足了劲在花上,没有多余的肥力结果实了吧。梨树开花,洁白如雪,花蕊中点着红,娇嫩柔媚,像婷婷袅袅的少女娇羞。难怪文人喜用梨花形容美女。“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谢君王。”一个画面在脑海里刻骨铭心,就是那一晚,打开廊檐下的电灯时,灯光照在梨树上,有种下雪的既视感。“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就是这种意境。只可惜,它不结果,母亲说它是“公梨树”,难道树木还有公母之分吗?我不明所以。后来翻盖新房,这棵梨树也被弃了。</p><p class="ql-block"> 至于那一棵棠梨,连花开都伶仃得很,别要求它结果了。有几年它突然像是显灵一般,开过稀疏的几朵花,那几年竟然结了几个果子,或许是不好意思占着地儿不作为吧,就这样用几个果子意思意思,打发人了。果子像猕猴桃,只有鹌鹑蛋那么大,明显营养不良,发育不全。我们在树下昂头看着,指指点点,它浑然不在意。我们没有那个兴趣吃了它,后来在枝头上不了了之,或许凋落了,也或许被鸟啄食了。</p><p class="ql-block"> 最后,它当然是被砍了,随之一同被砍了的,还有杏树梨树和枣树,在第二代老屋建成之后,只留了那棵桃树。那还是因为桃树正好靠近在围墙边,不碍事。真是可惜啊!</p> <p class="ql-block"> 把杏树与枣树隔开的,是一方台阶。台阶很高,七八级全是褐色的长条大石块,然而大石块并不平整,经久累月缝隙里长满青苔,雨天湿滑,母亲曾经从上面摔下来,这一跤很是不轻。</p><p class="ql-block"> 厨房在庭院左边,从廊檐需要下几个台阶,进的厨房。总之那个庭院并不四平八稳,反而上下错落有致。高坡地势,能够眺望远处,这是很美妙的事。</p><p class="ql-block">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照进庭院,果木与房子沐在晨曦里,灿灿生辉。</p><p class="ql-block">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p><p class="ql-block"> 我们了占尽天时地利。</p> <p class="ql-block"> 秋日里果子下市,嘴馋的少年眼巴巴站在树下抬头寻找,一日看三回,眼睛都瞅花了,一个枣子也无。</p><p class="ql-block"> 寒风吹尽🍂落叶,冬日庭院空旷萧疏起来,阳光普照,树枝在蓝色天空下兀自横斜着。母亲把腌制的腊货,挂在枝上晾晒。一刀刀腊肉,一条条咸鱼,五六只家禽,沉沉坠着,上面结了盐霜。</p><p class="ql-block"> 我们则整日里靠着墙根坐着晒太阳,一面追着太阳走。母亲不看钟点,只看太阳在院里移动的位置,精准捕捉,到时辰开始煮饭。</p><p class="ql-block"> 她站起来淘米下锅,然后拿着刀走到树下,割一块咸肉或者一只鹅腿,随米饭下锅蒸。我和姐姐,则继续坐在阳光下,懒怠,悠闲。</p><p class="ql-block"> 庭院四面抵挡住外面的寒风,许我们一世安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