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心，与童语共暖

陈凤

一场病后，后遗症如影随形，最磨人的莫过于记忆力的断崖式下滑。那些过往的人事，多半已在脑海中淡成无痕的云烟。

忘了便忘了吧，本也不必强求追忆。可最让人无措的，是面对朝夕相伴的身影，却始终唤不出正确的名字。

这个学期，我卸下了班主任的担子，接手了四年级的语文课堂。开学伊始，我把50多个孩子的名字抄在纸上，翻来覆去地背诵，可那些字符像是生了脚，转眼就从记忆里溜走。记不住学生，于师者而言是大忌——既辜负了孩子的期待，也难建立应有的课堂秩序。课堂上，我常把张三叫成李四，孩子们捂着嘴偷笑，那笑声轻浅，却像细针般扎在心上。

此后，座位表成了我离不开的“救命符”，揣在手里才敢踏上讲台，生怕一离了它，就认不出任何一张面孔。更窘迫的是讲课，常常说着上句便忘了下句，情急时还会口水四溅。为了掩饰这份慌乱，我大多时候只站在讲台中央，极少走下讲台。孩子们察觉到我的异常，偶尔会偷偷扮个鬼脸，却并无恶意。

半学期过去，我依旧叫不全孩子们的名字，张冠李戴仍是常事。好在他们虽活泼，却也懂得分寸，我只需轻轻一瞪眼，喧闹便会悄然收敛。

期中小练习改完了，结果不出所料地“难看”——两极分化严重，平均分被拉得很低，好在高分段的孩子依旧不少。“双减”之下，考试虽被取消，可学业的分量从未减轻，这点我与孩子们都心照不宣。

孩子们眼巴巴盼着分数，我逐一提名念出，试卷却没下发，也无力细细讲评。我没有批评任何人，只是客观分析了练习情况，然后提议让优秀的孩子与暂时落后的孩子自由结队，互帮互助。让我欣慰的是，优秀的孩子们格外热心，澄澈的眼眸里满是真诚，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孩子的世界，向来这般纯粹，乐于助人本就是他们的天性。

看着孩子们踊跃结对的身影，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像一缕温柔的春风，吹散了多日来的郁闷与焦虑。是啊，成绩从来不是衡量孩子的唯一标准，这份善良与热忱，已然让他们闪闪发光。

那一刻，我决定卸下所有伪装，与孩子们畅所欲言。我坦然告知他们我的状况：为何讲课会偶尔结巴，为何总叫错他们的名字，为何努力了半学期仍记不住大家的模样。孩子们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我，满脸不可思议——那个平日里略显严厉的老师，竟有着这样的困扰，却依旧笑着面对。

那节课，没有课本与习题，只有坦诚的闲聊与心的靠近。原来，当我放下顾虑，孩子们的包容与理解，早已化作最治愈的力量。记忆或许会褪色，但这份与童语相伴的温暖，终将在岁月里留下清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