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遐想

文书智慧

　　我与洛水的相遇，全然不在计划之中。

那是2024年十月二日的黄昏，我们一家乘出租车专程赶往龙门石窟。甫入景区，便被人潮推着向前。每一步都身不由己，宛若泥沙卷入洪流，只能随波前行。广播里重复着分流指引：万佛洞靠右，卢舍那大佛靠左。我正挨近河岸一侧，若要转向右边，须得穿越密不透风的人墙——方才一位老者险些被推倒，这让我彻底打消了挤过去的念头。

心底泛起些许怅惘，却不愿让这份情绪沾染家人的游兴。正欲收敛心神，转身间竟撞见意想不到的景致。

两山夹峙处，洛水悠然铺展。河面开阔，山影倒映水中，游船轻漾，笙歌隐约。长桥卧波，行人往来如织。时近傍晚，夕照未尽，天空与水色交融成朦胧的灰蓝，天际线却还衔着一抹绯红。黛色山峦镀着金边，粼粼波光含着胭脂色的晕彩——这洛水竟如佳人般，有着顾盼生辉的容颜。

微风过处，水面泛起细密涟漪。忽然想起曹子建那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见波光潋滟，恰似明眸流转；金辉闪烁，宛若皓齿初露。这般妩媚，似及笄少女的青涩；这般明艳，如新嫁娘的娇羞。莫非这就是宓妃遗落在人间的风韵？

暮色渐浓，落日隐去，弦月未升。疏星初现，光芒尚怯。山色化作更深沉的黛青，水流晕开淡墨般的痕迹。幸有华灯次第亮起，霓虹跃入水中，碎成万千光点。此刻山水界限渐渐模糊，恍若水墨丹青在眼前徐徐晕染。眼花缭乱间，几乎要唤一声宓妃，请她为我指点这迷离的仙境。

贪看这如画江山，却恨归期已至。职责在身，不得不告别这意外的邂逅。向着洛水轻轻挥手，彩云为我备辇，晚霞相伴归途。只在心底默念：若有缘，定当再会。

走出很远，仍忍不住回首。神女踪迹已渺，空余怅惘萦怀。夜色渐深，山水俱入朦胧。朝着洛水的方向默默揖别：且约定归期，必当重逢。

虽未得见石窟神韵，却与洛水有了这般奇遇。想来旅途中的遗憾，有时恰是另一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