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初冬的公园里

赤土雄峰

行走在初冬的公园里，空气清冷而通透，阳光斜斜地洒在小径上，像是给大地铺了一层薄薄的金纱。路边的树梢上还挂着几颗红果，深红如血，表皮微微裂开，仿佛被寒风咬过一口。它们静静地悬在细茎上，在微光中显得格外醒目，像是季节遗落的印记，倔强地宣告着生命最后的热烈。

抬头望去，一片枯黄的叶子在蓝天下轻轻摇曳，边缘卷曲，像一只疲倦的手掌，不舍地抓着最后一丝暖意。风一吹，它便颤了颤，却没有落下，反倒在空中划出一道缓慢的弧线。那样的姿态，不像是坠落，倒像是在告别前跳一支安静的舞。蓝天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衬得这片干枯的叶子也有了几分诗意。

不远处，两片枯叶并排挂在细长的茎上，一片扁平如纸，另一片却卷成螺旋，像是被时间拧紧的记忆。它们颜色相近，形态却各异，仿佛同一季节里不同的命运写照。一个坦然面对凋零，一个蜷缩着不肯放手。风掠过时，它们轻轻相碰，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响，像是低语，又像是叹息。

一截枝条斜伸出来，挂着几片淡黄的叶子，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晒干的信纸。它们不再鲜亮，也不再柔软，却依然固执地守在枝头。背景模糊成一片柔和的灰绿，反衬出这些残叶的轮廓。我忽然觉得，这不正是初冬最真实的模样吗？不是轰轰烈烈的告别，而是悄无声息的退场。

转过小桥，又见几颗红果，这回是光滑饱满的，色泽鲜亮，带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像涂了层薄釉。它们成双成对地垂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神。与那些干裂的老果相比，它们像是刚接过火炬的新兵，明知寒冬将至，却仍要燃起一点火光。

可再走近些，却发现其中一颗已开始干瘪，表皮皱起，颜色从深红渐变为橙红，底部还留着枯萎的花萼，像褪色的勋章。它不再耀眼，却多了一份沉静。原来，即便是最鲜艳的生命，也逃不过时间的揉捏，只是有人选择在皱褶里，依然挺立。

正当我低头沉思，眼角忽然掠过一抹嫩绿——是树皮缝隙里钻出的一个嫩芽，淡绿中泛着微红，裹在粗糙的树皮中，像被母亲藏起来的希望。它还没展开，却已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生机。在这满目萧瑟的园子里，它不声不响，却最是扎眼。原来冬天从不是终点，它只是把新生藏得更深了些。

另一棵树上，一个绿色的花蕾悄然立在枝头，表面光滑，点缀着淡淡的紫色斑点，像被谁悄悄画上的眼睛。几片嫩叶半掩着它，像是守护者，又像是陪衬。它不张扬，却让人忍不住驻足——春天或许还远，但它的等待，已经开始了。

脚边一片棕褐色的枯叶，边缘卷曲，覆着细小的绒毛，茎是深红的，像凝固的血丝。它躺在落叶堆里，却仍保持着某种姿态，不完全贴地，仿佛还在抵抗。远处树林模糊成一片剪影，天空低垂，气氛宁静而略带萧瑟。我蹲下身，没去碰它，只是看着。有些告别，本就不需要触碰。

天边的云层淡淡地晕开，蓝与橙交织，像是画家收笔前随意抹的一笔。一片枯叶在风中打了个旋，终于落了下来，落在干涸的石板路上。它棕黄的身躯布满褶皱，像一张写满字又被揉皱的纸。可就在这萧条之中，我竟觉得安心——万物有序，枯荣有常，何必为落花惊心，为残叶伤怀？

还有一片叶子，边缘破损，裂痕清晰，颜色淡黄，茎细得仿佛一碰就断。它孤零零地挂着，像是被遗忘的信笺，写满了无人阅读的句子。可它仍在那里，不落，也不哭。背景模糊，只留下它清晰的轮廓。也许，最动人的不是繁盛，而是明知将逝，仍不肯轻易低头的倔强。

行走在初冬的公园里，我原以为会看到一片死寂，却意外撞见了这么多沉默的坚持。果实、枯叶、嫩芽、花蕾，它们不说一句话，却把生与死、衰与荣讲得清清楚楚。风冷，路长，可脚步却越来越轻——因为懂得，所以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