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前的“游学”

Liangx

　　退休后有空就去公园散步，常见到学生去公园“游学”。学生们在学校的组织下，在公园里或“寻宝”打卡，或铺纸作画，或学习摄影技巧，或研究建筑风貌…… 一群群一队队穿着校服、自在快乐的孩子们也成为了公园里的风景线。

　　我上小学时（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也曾参加学校组织的“游学”，那时的名称叫“拉练”。

每次拉练出发前，老师一般都会作动员，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备战、备荒、为人民。’ 我们要坚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从小树立备战思想……大家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完成好这次拉练任务” 随着老师：“出发！”的口令，我们的队伍就开始行动了。

拉练，一般是全年级集体行动。先是在学校集合，每个同学要带上自己的装备：一个背包、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中午要吃的干粮。大家排队从学校出发，长长的队伍绵延数百米。前面有体育老师带队。各班队伍一一跟在后面。开始大家精神抖擞，体育委员组织各班在行进中喊口号，唱革命歌曲。

走上几公里，大家就剩下闷头走路的力气了。背上的背包越来越沉，水壶也随着步伐一下下敲打着后臀。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同学们都盼望领队老师下达休息的指令。

　　前面终于传来了原地休息的口令。大家赶紧放下背包，摘下水壶，一屁股坐在背包上，咕咚咕咚地喝水。

当时马路两边的人行道都是土路。队伍一直就在这土路上行进，休息时背包也都卸在土路上。所以，用于打背包的被子要用塑料布包起来，这样也防止万一下雨弄湿被子。当时可用于包被子的大块塑料布也不是那么现成。有用大化肥袋的，有用床单的，我家是给我用了一个塑料窗帘。大家的背包被子也是有大有小。有的男生背了又厚又大的被子，打成背包，像个小山。其不怕吃苦的精神受到老师的表扬。有精明的女生背的背包，小得就像日本女士和服背后的小被子。行军时显然比我们轻松很多。其实，在老师告知装备清单时，对背包的重量是有要求的。但个别女生背了那么小的背包来集合时，老师也没说什么。我们拉练多次，越往后背小背包的人越多。我每次背的都是符合重量要求的被子。一方面。我向解放军学习吃苦耐劳的精神是真诚的；另一方面，家里也没有那么小的棉被。

　　每次拉练午餐需要自己带。那时一般买不到面包。多数同学会带馒头。馒头咸菜或馒头加酱豆腐或馒头加白糖，外加两个茶鸡蛋，就是比较标准的拉练午餐了。如果有人带了“懒龙”或者包子，就会引发大家的羡慕。那时候没有食品塑料袋儿，每个人的午餐，放在铁制饭盒里，再放进书包。那时候书包都是斜背在身上的布书包。去拉练时，身体两侧，一边挎书包内装午餐，一边挎装满水的水壶。再用一条武装带将书包和水壶的带子在腰间固定住。身后是一床被子打成的背包。这样的装备带在身上，走上几公里就很累了。到了午餐时间，大家就都想赶紧把东西吃掉，好减轻负担。

那时候没有干、湿纸巾，我每次吃饭只能努力跨越心理障碍，直接用手拿馒头，最后将带黑手印儿的少量馒头皮带回家，悄悄扔掉。在饭盒里背了一上午的馒头，干巴巴的，需要喝很多水帮助下咽。茶鸡蛋很好吃，可帮助下饭。一般吃完饭，老师会表扬带了大窝头又大口大口吃很快的男生。我们女生细嚼慢咽吃细粮，相比之下就更需要加强锻炼了。

既然是拉练，总不能只走平地，还需要走一些崎岖的山路，离学校几公里有一座山，几次拉练都会上此山转一圈。这座山由一片大小丘陵组成。坡缓，林舒，乱石遍地。我们跟着先头部队，在野草丛生的山坡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常常看到一些大大小小长满野草的土堆。当带队老师发出紧急隐蔽的信号，我们就要赶紧找一个障碍物，把自己藏起来。障碍物是一棵树，一块大石头都可以。有时身边无树、无石就只能躲到那些土堆后面。事后我才反应过来，那些土堆其实就是坟。难怪当时靠近那些土堆，我都会觉得怪怪的。这些老师真行，怎么带小学生到乱坟岗上去拉练，而且还去过多次。不过当时都想着要锻炼“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谁也没谈论过害怕坟的事。

从山上下来，大家拖着疲惫的步伐返回学校，水壶里的水喝完了，大家都口干舌燥。常有同学背包散开了，几个同学赶紧七手八脚帮忙打好。再小跑追上大部队。那时候不少同学打背包都比较有经验，先横再竖，哪跟背包带留长一些，哪根要在节点上绕一圈，都要合理安排，如果安排得不好很容易前功尽弃。小学生毕竟力气小，能将背包捆扎结实，背着上山下坡颠簸数公里还能保持不散，也不容易。

想想那时候的小学生，一去拉练，背个大背包，翻山越岭，连续走一天的路。途中，还会遇到背包散了、脚磨出泡了等各种困难。但还真没有什么人叫苦叫累。这属于“革命意志得到了锻炼”吗？

这就是半个世纪前的一种“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