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邻居们（二）

千里骝

宝成伯伯见我们被吓住了，赶紧蹲下来，对我说，怎么不给我吃一截？我见宝成伯伯非但没有骂我们，反倒也要与我们一起享受甘蔗，有点受宠若惊。赶紧给宝成伯伯递上一节甘蔗。宝成伯伯将那节甘蔗在裤腿上插了插，抹去浮在上面的甘蔗毛毛，然后咬了一口大嚼起来，甘蔗汁在宝成伯伯的咀嚼下，甜蜜地流进他的口腔里。但是，他没有将那节甘蔗啃完，只吃了一口，然后对我们说，这是学校的甘蔗，吃的时候要告诉杨主任或者校长。没有经过他们同意，那就是叫做偷吃了，你们的父母要是知道了会打你们的。今天这个事情我给你们保密，好不好？我们几个听宝成伯伯这么一说，就异口同声道：好！末了，宝成伯伯又说，就这么一回啊，下次在被我发现，那就要你们挨屁股板子了。 这档子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只是几天之后。事务主任阳伯伯就宣布分甘蔗了。分甘蔗那天是个午间休息时间，所有的班主任老师跟着阳主任打开了祠堂后面那间收藏甘蔗的屋子，然后按照班级人数一捆一捆地搬出来。 我那是也是一年级25班的学生了，班主任老师就是我妈妈。妈妈要几个个子高的男同学一起来搬甘蔗。我也跟着搬，将甘蔗搬到了教室里。然后拿着几把柴刀削掉皮，一根甘蔗剁成几节，一般是两节剁成一截。 班上每个同学分到了五截。甘蔗比较大，一截甘蔗几乎可以吃饱，大家嚼得津津有味。 可是唯独庆云同学没有吃，我问他为什么不吃。庆云与我同桌，他说，他要留给两个弟弟吃。 庆云这样一说，好些同学都不吃了，都说要留给弟弟、妹妹吃，吃完手里的就再也没有吃了。 其实庆云家就住在学校隔壁的院子里。放学后他在家里吃了饭也就跑到学校里找我玩了，只是总是带着一个弟弟来一起玩。庆云的弟弟长的与庆云一样，圆圆的脸蛋，脸庞上两团红扑扑的圆圈。也喜欢与我手牵手，他的小手也是肉嘟嘟地，跟庆云的手一模一样。冬天他带着两个耳朵搭下来的棉帽子，鼻子下面是两行鼻涕；夏天有个时候就是系上一个棉麻兜肚，露着屁股和小鸡鸡，一双赤脚。 庆云家里比较殷实，他那时候就穿白色衣服加黑色长裤，系着黑色的裤袋，裤带扣在太阳的光辉下也是闪闪发光。他的爸爸长年在外，是妈妈在家里带着他们兄弟姐妹一起生活。妈妈不要出工（也就是不要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一年四季就是待在家里，因此也就白白净净地，一身地装扮也像个老师，感觉很有学问一样。我在庆云家里吃过饭，他妈妈做的菜很好吃。 后来才知道，分甘蔗是宝成伯伯的建议，事务主任是在宝成伯伯提的建议之后立即采纳，同学们及同学们的弟弟妹妹们才吃到甘蔗的。从此，我对宝成伯伯更加敬佩，连事务主任也得听他的，说明宝成伯伯了不起。 我到了三年级的时候才知道，宝成伯伯没有孩子，伯伯娘一直没有开怀。那一年的冬季，临近要过年的时候，听说全县要整风，老师们要到县上集中学习，老妈将我们全托给宝成伯伯看管，同时看管的还有教导主任的儿子。 到了过年，老师们还没有回来，集中在县里过年了，我们跟着宝成伯伯过年。 伯伯娘一听我们可以与她过年可高兴了，说今年过年闹热了。 转眼就是春节到了。那一天的早晨，宝成伯伯叫醒了我们几个，我们实在是不想起来，我睡眼惺忪地揉了揉，只见窗外漆黑，但是时不时传来了鞭炮声。 这时候伯伯娘也来催我们起来了，说“崽崽，都起来啊，今天是大年三十，过年了”。末了，宝成伯伯还加上一句：看谁先起来，比赛看看，第一名的放炮仗。 一听有炮仗放，我们一骨碌就起来了，赶紧扣好衣裤，洗漱完毕，几个齐刷刷地出现在宝成伯伯面前。宝成伯伯将我们带到餐桌旁，说到，按规矩先吃年饭，吃年饭时放炮仗。 因教导主任的儿子最大，所以是第一个穿戴整齐地走在前面，宝成伯伯没有失言，从厨房里掏出一盒长长的鞭炮交给这个老大，叮嘱道，等一下我叫你放你才放。说完，还将一盒洋火（火柴）给了他。 桌子上早已摆满了菜，只见鸡肉、清蒸鱼、红烧肉、蛋饺子、年庚萝卜、牛肉片，热气腾腾。伯伯娘将鸡肉里面的几个把子（鸡腿及鸡翅膀的小把子）夹到我们四个人的碗里，说，把子等一下用来吃着好玩，先吃大碗里面的这些菜。哈哈，这等于将鸡把子包产到人了。我们开始吃将起来，这时候，老大在外面点起了炮仗，噼里啪啦在祠堂里响起来。天也渐渐地亮了起来，窗户上的纸开始发白了。 我们吃着满桌的菜，尤其是鸡里面的油豆腐，黄晶晶的，或者是三角形的，也有四角形的，一块油豆腐一口吃不完，成了我们的最爱。我们争相夹油豆腐吃，那鸡肉啊、红烧肉啊、鱼啊，蛋饺子啊，全不放在眼里，伯伯娘看着我们吃相，脸上只见笑容。 我们吃完了，就想去外面玩。宝成伯伯说，先不要到别人家里去，等八点以后才到别人家里去，现在才七点多一点。 宝成伯伯有个闹钟，挂在餐桌旁边的木板墙上，那只闹钟的短针离8字还有一点点距离，才七点多一点。我问宝成伯伯，为什么这个时候不能去别人家里玩？宝成伯伯说，这个时候有些人家还没有吃完饭，去了就叫做“吵年成”，别个不高兴，记得么？ 我们几个齐口应声到，记住了。 祠堂里的天井是我们的小天地，我们在刚才放个炮仗的地上寻找没有燃完的炮仗，很遗憾，仅仅找到了五个，我们不敢放，都交给老大，他袋子里面还兜着那盒洋火。 其实，我的心早已经飞了出去，只想去庆云家里，他家里肯定有很多的炮仗，肯定还有大炮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