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德传奇

李红彬（拒闲聊）

洪武名将录：傅友德传奇残阳如血，映照着武昌城头斑驳的痕迹。至正二十一年（1361）八月，朱元璋亲率水陆大军西征陈友谅旧部，兵临武昌城下。这是朱元璋与陈友谅决战后的余波，武昌作为陈友谅之子陈理的最后据点，城墙高厚，守军顽固。“大将军，北门又有敌兵突围，已被常将军击退。”传令兵单膝跪地，向站在山丘上观察城防的朱元璋报告。朱元璋微微点头，目光却未离开城墙。他身披红色战袍，腰佩长剑，眉头紧锁。武昌久攻不下，军粮日减，士气开始低落。“上位，末将愿领一支精兵，夜袭东南角楼。”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从朱元璋身后传来。朱元璋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将领。此人正是刚从庐州前来投奔不久的傅友德。“傅将军初来乍到，不知武昌城防之固。”朱元璋语气平和，但带着疑虑。傅友德拱手道：“末将观察多日，发现东南角楼每至子时，守军便会换防，其间有半柱香的时间防备空虚。若以精兵百人，衔枚疾走，可趁隙登城。”朱元璋凝视着这个曾先后追随明玉珍、陈友谅，最终选择投靠自己的将领。傅友德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闪烁。“你需要多少人？”“三百死士足矣。”是夜，月隐星稀，傅友德亲率三百精锐，悄无声息地接近武昌东南角楼。他们口含木枚，身披黑衣，如鬼魅般穿过护城河。正如傅友德所料，子时刚到，角楼守军开始换防。就在新旧交替的间隙，傅友德率先攀上云梯，身手矫健如猿。转眼间，他已登上城墙，手起刀落，两名守军尚未反应过来便已毙命。“敌袭！敌袭！”警钟终于响起，但为时已晚。傅友德与部下已在城头站稳脚跟，与惊慌的守军展开殊死搏斗。刀光剑影中，傅友德如入无人之境，每一刀都精准狠辣。突然，一支冷箭射来，正中他的左臂。傅友德闷哼一声，竟自行折断箭杆，继续挥刀奋战。城下，朱元璋见城头火起，立即下令全军总攻。在傅友德打开缺口的帮助下，明军终于攻入武昌城内。黎明时分，武昌城插上了明军旗帜。朱元璋亲自巡视战场，当看到左臂缠着染血布条的傅友德时，他停下脚步，拍了拍傅友德的肩膀：“今日之战，将军为首功！”二洪武四年（1371），正月。南京紫禁城还笼罩在晨雾中，奉天殿内却已灯火通明。朱元璋端坐龙椅，目光扫过殿下的文武百官。“蜀地明升负隅顽抗，据险而不朝，众卿以为当如何？”朱元璋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文武们窃窃私语，却无人率先发言。征蜀之艰，前朝多有教训。三峡天险，易守难攻，当年曹操、符坚皆在此折戟。“陛下，臣愿往。”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沉寂。众人望去，只见傅友德迈步出列，神情坚毅。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傅将军有何良策？”傅友德道：“蜀中虽险，然人心不齐。若分兵两路，一路由汤将军率领，从水路攻夔州；另一路出秦陇，直捣阶州、文州，必使明升首尾不能相顾。”朱元璋微微颔首：“朕正有此意。命汤和为征西将军，率舟师由瞿塘趋重庆；傅友德为征虏前将军，率步骑由秦陇趋成都。”退朝后，傅友德回到府中，立即召集部将研究地图至深夜。“父亲，您的茶。”年仅十四岁的傅荣端茶进来，看着父亲专注的神情，眼中满是崇敬。傅友德抬头，温和地笑了笑：“荣儿，为父即将远征，你在家要好好读书习武，照顾母亲。”“父亲一定会凯旋而归的。”少年坚定地说。三月，傅友德率军抵达陕西，集结各路人马。他派出多路探马，详细了解蜀北地形和守军情况。四月，大军抵达阶州城外。蜀地将将丁世贞据城固守，城高池深，难以强攻。傅友德亲自绕城勘察，发现城西北有一条小溪，水流虽不大，但若能引水灌城，必能造成恐慌。当晚，他命部将费聚、陈桓各率五千人马，趁夜挖掘渠道。同时，令蓝玉率骑兵埋伏于城南林中。次日黎明，河水被引入阶州城内，低洼处很快积水盈尺。守军惊慌失措，丁世贞急忙调集人手堵水。就在城内一片混乱时，傅友德亲自击鼓进军。明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云梯纷纷架起。傅友德身先士卒，再次率先登城。他手持长矛，连挑十余名守军，为后续部队开辟了道路。“降者不杀！”傅友德的吼声震彻城头。眼见主帅如此勇猛，明军士气大振，而守军则节节败退。丁世贞见大势已去，只得开城投降。阶州一破，蜀北门户洞开。傅友德乘胜追击，连克文州、绵州，直逼成都。捷报传至南京，朱元璋大喜，亲拟诏书：“将军率兵抵此，何其速也！真乃天下奇男子也！”三洪武十四年（1381）九月，云南。傅友德与蓝玉、沐英站在边境线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三十万征南大军在他们身后绵延数里，旌旗蔽日。“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倚仗云南天险，拒不归顺，此番必是一场恶战。”蓝玉皱眉道。傅友德镇定自若：“云南虽远，然梁王不得民心。我军挟天子之威，以顺讨逆，必胜无疑。”他展开地图，指向曲靖：“此地乃云南咽喉，梁王必遣精兵把守。我意派一支奇兵绕到敌军背后，前后夹击。”沐英担忧道：“山路险峻，如何绕行？”傅友德微笑：“我已寻得当地土人引路，知有一条小道可通敌后。”正如傅友德所料，梁王果然派遣平章达里麻率精兵十万驻守曲靖。两军在曲靖以北的白石江对峙。江水湍急，元军严阵以待，沿江布防。是夜，大雾弥漫，对面不见人影。傅友德命沐英率数千骑兵，从下游悄悄渡江，绕到元军背后。同时，令全军收集船只，佯装准备强渡。黎明时分，雾气未散，傅友德下令击鼓进军。明军船只齐发，声势浩大。达里麻急忙调兵沿江防御，不料背后突然杀声震天。沐英的骑兵已突破元军后防，直扑中军。元军顿时大乱，前后不能相顾。傅友德见时机已到，亲率主力强渡白石江。战斗中，傅友德坐骑被箭射中，他跌落马下，立即跃上备用战马，继续指挥。突然，一支流箭射中他的额头，鲜血顿时染红了战甲。“大将军！”亲兵惊呼。傅友德一把折断箭杆，大喝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全军进攻！”主帅如此勇猛，明军士气如虹。战役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元军终于全线崩溃，达里麻被俘。曲靖大捷后，明军势如破竹，很快攻占昆明。梁王见大势已去，投滇池自尽。四洪武二十五年（1392）冬，南京。傅友德站在自家府邸的庭院中，望着纷飞的大雪。他已年过花甲，鬓角斑白，但身姿依旧挺拔。这些年来，他南征北战，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颍国公，食禄三千石，荣耀已极。然而，朝中的气氛却日渐微妙。朱元璋年事已高，性情越发多疑。去年，宰相胡惟庸以谋反罪被处死，牵连数万人；今年，宋国公冯胜因小事被责，闭门不出；凉国公蓝玉也被猜忌，处境艰难。“父亲，天寒，回屋吧。”长子傅荣拿着披风走来，为父亲披上。傅友德叹了口气：“荣儿，记得为父常跟你说的话吗？‘为将者，不惟善战，亦要知进退’。”傅荣点头：“儿子记得。”傅友德望着纷飞的大雪，幽幽道：“如今之势，犹如这雪中之行，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洪武二十七年（1394）十一月，一场冬至宴会上，朱元璋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悦。他频频举杯，与群臣谈笑风生。酒过三巡，朱元璋忽然放下酒杯，目光投向坐在不远处的傅友德：“傅将军，朕听闻你家二子傅让，近来在御前带刀行走，英武不凡啊。”傅友德心中一凛，急忙起身：“犬子无状，承蒙陛下不弃。”朱元璋微微一笑，却转开了话题：“今日欢宴，朕见御前侍卫颇多疏漏，傅将军治军严谨，还望多加指点。”宴会结束后，傅友德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中。皇上的话中有话，让他感到不安。次日早朝，朱元璋突然严厉起来，指责傅友德纵容家奴欺压百姓，又言傅让在御前失仪。傅友德跪地请罪，朱元璋却冷冷道：“傅将军功高盖世，朕不敢责罚，好自为之吧。”回到家中，傅友德闭门不出。不久，他收到昔日部将王弼的来信，信中满是忧惧之词，言及蓝玉已被软禁。傅友德读罢，长叹一声，将信投入火中。五洪武二十七年（1394）腊月，南京城笼罩在严寒中。傅府内外一片寂静，往日的车马喧嚣不再。傅友德将两个儿子叫到书房。“为父一生征战，历经四主，终遇明主，得以建功立业，封公拜将，已无遗憾。”傅友德平静地说。傅荣、傅让对视一眼，心中不安。“父亲何出此言？”傅荣问道。傅友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柜中取出一柄宝剑。那是朱元璋在他平定云南后御赐的“忠勇剑”。“明日随我入宫面圣。”傅友德的声音异常平静。次日清晨，傅友德带着两个儿子入宫。朱元璋在武英殿接见了他们。“陛下，老臣年事已高，不堪驱策，特来请辞。”傅友德跪地说道。朱元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老将，眼神复杂：“傅将军是要弃朕而去吗？”傅友德抬头：“老臣不敢。只是自觉时日无多，唯恐不能再为陛下效劳。”朱元璋沉默片刻，忽然道：“傅将军可还记得武昌之战？当年你身先士卒，负伤不退，方有今日之大明。”“老臣不敢忘。”“那你可还记得，朕曾许诺，永不相负？”傅友德叩首：“陛下隆恩，老臣没齿难忘。”朱元璋长叹一声：“去吧，好生休养。”傅友德却未起身，反而解下腰间佩剑：“此剑随老臣征战多年，今特归还陛下。”朱元璋眼神一凛：“傅友德，你这是何意？”傅友德抬头，目光平静：“老臣父子三人，性命皆陛下所赐，今日愿全节而归。”话音未落，傅友德突然拔剑。在众人惊呼声中，剑光一闪，傅荣、傅让应声倒地。“傅友德！”朱元璋猛地站起。傅友德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儿子，老泪纵横，转而引剑自刎。鲜血染红了武英殿的地砖，一代名将就此陨落。朱元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惨状，久久无言。最终，他缓缓坐下，低声道：“以国公礼葬之。”尾声永乐元年（1403），云南昆明。一个白发老翁站在黔国公沐王府前，将一本手稿交给守门士兵。“此乃颍国公傅友德生平事迹，望呈交黔国公。”沐晟——沐英之子，接过手稿，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道：“傅友德，宿州人，初从刘福通，后归明玉珍、陈友谅，终遇真主朱元璋...其为人沉毅骁勇，大小百余战，身被数创，未尝败北...平定四川、云南，功在当代...”沐晟合上手稿，望向北方，轻声叹道：“傅公高节，天下罕有。他日史笔如铁，必不负将军忠烈。”远处，苍山如黛，洱海如镜，仿佛还在诉说着那段铁马金戈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