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邻居——直面生死

远山的呼唤（拒闲聊）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柳芳琢磨着对门也该回来了，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曾两次邀请杨坤加入好友，他始终没有将手机号码告诉她，说什么近在迟尺，三步之遥，举手之劳，一个喷嚏就能听的见的距离还加哪门子微信好友。如果换成别人，也许他们之间就此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柳芳想，这余后的日子距离她最近的人，除了自己生的可望不可及的儿子外，就是对门邻居了。他们每次走到一起总是柳芳先开的口，先敲的门。即便是清晨跑步在社区小广场热身，只要看见柳芳朝着他这边走来，至多一个挥手抬腿就跑，很少有等柳芳来到身边问声早上好再开跑的。

一天清晨，两人晨跑结束了，柳芳利用披外衣之际说了一句，你的体能真好，都退休几年了还这么能跑。柳芳使用的是“投石问路法”，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套出他的真实年龄。可杨坤却说，前面跑友里面有一个已经退了十年的老哥，他的体能更好，看上去根本不像近七旬的老人，他跑起来步伐轻盈，身体飘逸，神态自然。他这么回答也只能知道他的年龄还不到七旬。

柳芳对杨坤的迟迟不归已经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她每天出门晨跑总要两耳贴在对门的门上听一听是否有动静，可每次都让她失望之极。忽然，她想起了在省美协工作的同事的爱人，就拨通了她的电话，烦她问一问市美协是否有这样一个活动。同事不假思索的回道，她爱人也去写生了，说是明天结束最晚后天到家。这下柳芳放心了，琢磨着后天晚上怎样给他接风……

杨坤是回来了，可他没有回家，而是与同事直接去了市美协，商量如何开办迎新春美展的有关事宜，美协安排他住在了隔壁的酒店。柳芳不知道发生了这些变故，她又打电话询问同事，不是说该回来了吗，怎么没见市美协的人回家。同事说爱人已经到家，具体市美协是怎么安排的她爱人也不清楚。

三天后，杨坤回来了。他放下行囊到菜市场买了些吃食就着手忙他的事情了。市美协交办的任务虽说还有些时日，但杨坤是一位做事严谨的人，就像无锡人的处事风格一样，无论做什么事情就两个字“认真”。一整天杨坤待在家里忙自己的事情柳芳竟然不知，第二天她下楼晨跑时，看见杨坤在社区小广场热身，才知他昨天早上就已经从酒店回到了家。

晨跑结束回来的路上，柳芳向他讲了她们几个商量搭伙养老的事情。也许杨坤根本就没有这个思想准备，也许杨坤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对搭伙养老并不看好。他说了一番话，让柳芳也对搭伙养老产生了质疑。如果，他说如果你们三个是亲姐妹，你觉得是否可行，搭伙能搭多久，你不要急于回答我。我身边有这样一个例子，原本是要好的朋友，想在一起搭伙养老，地点，经费，分工，责任和义务也都讲的明明白白，结果执行力无法约束，又没有必要因此制定一套激励约束或者奖惩机制，约定好的事情往往都流于了形式，没多久就解体了。所以说，你们三个还是要慎重考虑，先不要急于实施，多听听，多看看，从别人的做法当中汲取经验教训，然后再行……坤哥，你说的有道理，但不搭伙养老，将来咱们最后的日子无人帮扶，那只有去等死的养老院了。

柳芳，不要这样片面的看待这件事。人一旦沦落到需要人帮扶的阶段，你觉得这生命延续下去还有意义吗，弥留的不是生命，而是让人生厌的温床。咱们活着，就要做自己喜欢的事，结交志同道合的人，把每一天都活出彩来，真正患上了致命性疾病不能够自理了，也要尽量把这一段需要别人帮扶的时间压缩到最短，你们医生不是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病人免受痛苦吗。

柳芳笑了笑回道，办法是有，可那些办法是违背人性、道德的，法律也不被允许。我说呀，柳芳医生，眼瞅着病人痛不欲生，你们又束手无策，仍在病人身上做着你们都不相信能起死回生的无用功，即浪费资源，又增加病人痛苦，这就人性了。还有，搭伙养老你们实际上已经在做了，想去哪一起去，想旅游一起去旅游，想桑拿一起去桑拿，想泡温泉一起泡，想下馆子一起下，这不就是在搭伙吗，只是形式不同罢了，这种松散型的搭伙养老的做法，我认为比吃喝住在一起要轻松许多。这世上除了割肉痛，就是花钱痛了，凑在一起涉及诸多问题，加上又没有刚性、完善的制度约束，凭借成员的自觉大多都长不了。

杨坤边说边走，他也不管柳芳是否在听。之后，他继续说，不是我不近人情，不是我不合群，不是我不喜欢与人交往，更不是我脾气怪异，而是我经历过了太多太多无奈后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要直面生死，不要把死看的有多么可怕。我儿子的姥爷，在知道他得了重病，且医院又无能为力的时候，自己安排好后事，果断放弃了进食，孩子们跪在床前苦苦哀求都没有中止，结果第八天早上走了。我觉得这种结束自己生命的方法在安乐死仍然不被接受的当下是可取的。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说着来到了楼下。杨坤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柳芳说，下个月市里面要举办迎新春画展，分配给我的事还不少，如果有人敲我的门不要去管他，假如问到你了，就说我不在家出远门了。柳芳闻听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杨坤，而后手忙脚乱的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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