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醉啸黄河

天下美篇

文 | 李学山

李白三人邀着涛涛黄河，举杯畅饮

秋夜的黄河畔，酒肆的幌子在晚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面渴饮的旗帜。

李白披着半旧的青衫，指尖刚触到酒坛的陶釉，便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还没等扭头，只见两名好友一到眼前了。岑夫子抱着一坛新酿的兰陵酒，丹丘生揣着两碟酱牛肉，他们两个推门时带起的风，都似乎染着几分醉意。

“老李，今日我们谁也不许耍赖，不醉不归！”岑夫子将酒坛顿在木桌上，酒液晃出的香气，混着窗外黄河的水汽漫开来。

李白仰头大笑：“正合吾意，看来今天又有名篇问世了”。

他伸手抚过鬓角，却在烛光下瞥见指缝间的几丝霜白。他转头望向窗外，黄河水正从天际涌来，浊浪拍打着礁石，像无数匹挣脱缰绳的野马，奔涌着、咆哮着，最终又归于东去的浩渺。

“你看！这黄河水，”李白执起酒樽，声音里藏着几分沉郁，“自九天奔落，奔过昆仑，奔过长安，终究是留不住。正如这人生，晨起还是青丝如瀑，暮时便已霜雪沾头。”

他将樽中酒一饮而尽，酒液灼热，却暖不透眼底的寒凉。高堂之上的明镜还在眼前晃，镜中的少年郎鲜衣怒马，转瞬间就成了江湖客，鬓角染霜。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丹丘生将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挥手打断他的愁思，“太白之才，如这黄河之水，岂是俗尘能困得住的？千金散尽又如何？待到明日机会一到，自有长风送我等上青云。”

这话，像一把火，点燃了李白胸中的豪气。

他猛地拍案而起，震得酒樽都跳了跳：

“说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转身唤来酒保：“再烹一只肥羊，宰一头黄牛，今日要喝到月落西山！”

酒保应着跑去。不多时，后厨便传来器皿碰撞的声响，与窗外的黄河涛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最豪迈的背景音。

牛肉炖得软烂，羊汤飘着香气，酒坛一个个空了又满。
李白的青衫解开了领口，发丝被酒气熏得微乱，眼神却愈发清亮。

他端着酒樽走到岑夫子面前：“夫子，丘生，你我兄弟难得相聚，今日不妨开怀痛饮，谁也不许放杯子，我说一二三，干杯！”

岑夫子笑着一饮而尽，酒顺着胡须流下，他竟不顾，只抹了把脸：“听闻老李歌好，你就即兴清唱一首吧，我俩为你击节助兴。”

李白闻言，说声好，索性站上木凳，借着酒劲长啸一声。
那歌声起初沉郁如黄河低吟，唱到“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时，声调陡然拔高，震得窗纸都微微颤动。

他想起长安城里的锦衣玉食，想起朝堂上的勾心斗角，那些曾经追逐的功名利禄，此刻在酒气中都成了过眼云烟。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他拍着木桌唱，歌声里满是不屑与洒脱，孔子周游列国的困顿，屈原泽畔行吟的孤独，都不如刘伶醉卧酒垆的自在，不如曹植平乐观前斗酒十千的恣意。

酒保这时匆匆跑来，脸上带着难色：“客官，小店的酒……怕是要不够了。”李白正唱到酣处，闻言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他一把扯过挂在墙上的五花马缰绳，又解下腰间的狐皮大衣，扔给酒保：“拿去！这马能换十坛好酒，这裘衣是我花千两银子买的，可换五坛好酒，快去沽来，莫要扫了我等的兴！”

酒保捧着价值千金的裘衣，看着那匹神骏的宝马，一时竟不敢动。

丹丘生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太白说话，何时不算数？”

酒保这才如梦初醒般跑去。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李白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霜。

他重新端起酒樽，三人相视而笑。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黄河似乎也被眼前的热闹感染了，提高了涛声的分贝，像是在应和他的歌声。

李白饮尽杯中酒，将樽往桌上一顿，高声道：“来！与尔同销万古愁！”这一声喊，醉意里藏着少年人的孤勇，藏着诗人的愤懑，也藏着对天地人生的坦荡。

月光下，三个身影举杯共饮，酒液入喉。

“什么他妈的愁啊憾啊的，统统给我滚得远远的！老子今天需要的是酒，酒，酒，唯有美酒可以快慰平生！”

黄河涛声愈加响彻云霄，奔流翻涌着，浩荡一路向东狂奔。

室内，一片狼藉。只留下满室酒香，和回荡在黄河畔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