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刘季峰

　起初是青硬的，在枝头沉默着，像未开封的心事。秋风一起，寒露一染，它便从叶隙间悄悄探出脸来，一点一点地，将阳光与风霜都酿成饱满的橙红。那红，不是花团锦簇的喧闹，而是沉淀后的、温润的光泽，像一块块上好的暖玉，挂在疏朗的枝头。

　青涩时摘下的，只有满口的涩，缠着舌头，久久不散。须得经过几场霜，耐心等到叶落尽，果肉变得绵软通透，那时轻轻一抿，才是一兜蜜般的甜。这“待熟”的智慧，教我们顺应天时，懂得酝酿——人的成熟，何尝不也需要岁月的风霜来点化？

　柿子熟了，模样也敦厚可爱。形不尖锐，色不夺目，总带着几分拙朴的憨气。它不像苹果、梨子那般圆润规整，反而在底部有个深深的凹窝，仿佛谦逊地敛着姿态。这模样，像极了中国传统里推崇的君子——外圆内方，内心自有沟壑，待人接物却温润如玉。它悬挂枝头，不招摇，却自成一景，慰藉着农人忙碌后的闲暇，也点亮了游子望乡的双眼。

　　它的滋味，更是一种通透的甜。那甜，不是轻浮的糖水味，而是丰腴的、扎实的，带着阳光的暖意，那沁人心脾的甜，柿子的甜，能解生活的苦，能润劳作的喉。它被晒成柿饼，凝出一身白霜，将短暂的丰腴化作更绵长的期许；它被摆上案头，与苹果、如意一同，寄寓着“事事平安”、“事事如意”的朴素心愿。

　　若你得闲，不妨也寻一枚熟透的柿子，轻轻剥开那层薄薄的皮，让那抹橙红暖一暖眼眸，让那口清甜润一润心田。你会懂得，我们期盼的“万事如意”，就藏在这份历经风霜后、自然而然的甜熟里。

事事如意，原来是这般滋味。

你看这柿子，哪里只是寻常果木？它分明是凝在枝头的古老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