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带我去外婆家

天南地北（拒加微信）

　　从我记事起，爷爷就耳沉，听人说话很费劲。平时几乎就不说话，仅笑呵呵地和人打个招呼。

11岁那年，我返回阔别四年的商州老家过年，对老家的变化比较模糊。

有一天，父亲让爷爷带我去外婆家拜年。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多年没见外婆外爷了，一直很想念他们。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和爷爷吃过早饭，爷爷背着一个黄挎包，里面装了一盒点心，我们就出发去外婆家。

外婆家和我家属于同一个公社，相距二十多里山路，是一个叫花台的村子。那地方山高又路远，森林覆盖面大，水土不易流失，土地湿润，土质丰厚，年年收成还不错，外婆家生活相对富裕。

我和爷爷先爬山到后背梁。那是能俯瞰我们老家全貌的一道山梁。每次爬上那道梁上，身不由己让人思绪万千。这道山梁，记载着多少人背井离乡的艰辛和返回与家人团聚的喜悦啊！

我们翻过后背梁，又穿入一个叫“野狐垭”的山坡，向下而行。路面一尺多宽，蜿蜒曲折，寒气逼人。但想见外公外婆心切，我一点也不觉得累。脚磨红了，也一声不吭，咬着牙往前走。走出沟壑，沿着平坦的水道河河谷往“五一大队”方向走，“花台村”是“五一大队”的一个生产队。

外婆家所在的那一个山坡地貌相当特别，犹如一把巨大的椅子。房屋后山高而挺拔，门前平缓一片，除了盖房子，还留下一大块地可以种庄稼。这片地下面又是挺立陡峭山坡。山路盘绕山间，沿途伴随着一些小水沟小水潭。夏季，这里是小孩子玩耍的好地方。寒冬季节，路上布满冰碴子，上坡走起来极其艰难，稍不小心就可能跌倒在地。

我和爷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好不容易走到外婆家山坡底下。但那段坡路几乎是直立山道，有时往前爬一步就可能倒退两步。爷爷为了拉我一把，掉进了一个不小的水潭里，裤腿鞋子都湿透了，装点心的黄挎包也掉进水里浸湿了。爷爷慢慢走出水潭，嘴里不停地哈着白气，还笑着鼓励我继续前行。

我们赶到外婆家，已是下午时分，爷爷双腿冻地直哆嗦，我的手也冻僵了，脚几乎没有啥知觉。外爷热情地先招呼我们，坐在热炕头上暖和，然后，把鞋子、裤子拿到烧炕的火口旁烤烘。

外爷当时留着长胡子，布满皱纹的脸上，含着微微的忧伤。他给爷爷热了一壶烧酒，两位老人几乎用哑语拉着话。

我在外婆家屋里屋外端详了半天，就是不见外婆的影子。虽然听奶奶说过，外婆去世，我心里总不相信。小孩子贪玩，过后再没人说起此事，自己也就把此事忘到脑后了。此刻在外婆家见不到外婆，心一下子慌了神。

后来，外爷告诉我，你外婆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外婆了。我哇地哭出声来，我要外婆我要外婆，哭了半天。

从那一刻起，我对外婆家感到好陌生，这个承载着我幼年快乐的地方，让我多少次梦想的地方，没有外婆，一下子好像冷清了好多。我一个人跑到外婆房后门口，看着外婆曾经种的地，走过的路，外婆的音容笑貌不停地在我脑海里闪现，我的泪水一次次溢满双眼。

外婆是一个小脚女人，一辈子善良娴熟，在家总是不停地干活，为子孙操劳。

由于受着封建思想影响，外婆在家里却没有多少地位。记得有一次，外婆外爷两句话没说到一块，外公即刻抓起一根粗木柴，要打外婆，赶得外婆在屋里跑来躲去，最后藏在了小姨身后，在小姨的制止下，外婆才避免了一次挨打。

五年前，我母亲离世，父亲多次把我就放在外婆家，那也是我最温暖的去处。外婆每天抱着我，哄着我，白天给我做好吃的，晚上搂我睡觉。外婆失去了心爱的女儿，经常默默流着泪。

记得在外婆家的隔板楼上，有一口大箱子，里头好像长年有点心、柿饼、挂面、糖果！我曾经多少次和表姐一起，爬上楼梯玩，兴奋地幸福地分享好吃的东西。

多少日子，外婆早上要去地里干活，把我一个人丢在屋里床上，等我醒来的时候，那楼上缝隙映进一缕光线，长年烧饭熏黑的阁楼上，有两口青黑色大棺材，黑亮交错的影子，若隐若离，总让我特别害怕。那一瞬间我会想到鬼，那是鬼影，是死人影子，害怕得咋都在屋里呆不下去。便光着膀子一摇身爬起来，尽快从炕上窗台翻出去，担心鬼来了，鬼来了会抓住娃娃的后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喊着要外婆。

可是现在，我的外婆，您现在在哪里啊？外孙都长大了，回来看您，怎么说不见就不见您了…我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但必须承认，外婆永远离开了我们，疼我的外婆永远只能活在故事里，活在了我的心里。

前排两边是外婆外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