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秋暖，藏在寻常岁月里

清雅秀丽

作者：清雅（山东）

　　楼下的树是在某个清晨悄悄换了妆。最先觉出秋意的，是那几株法桐——前几日还攒着深绿的巴掌叶，忽然就洇开了黄褐的边，叶片卷着软边，把夏天的绿揉成半黄半褐的绒。风一吹，“簌簌簌”成把成把往地上落，没几日，楼前的小径就铺成了软乎乎的厚毯，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像秋光在脚下哼着轻快的小调。

　　小孙女裹着黑羽绒服蹲进叶堆，圆滚滚的身子衬得叶毯更显松软。她指尖一捻，拾起片半青半黄的桐叶，举在脸旁晃悠，像举着枚刚从季节里摘下来的印章，又似捧着秋姑娘忘了收的颜料盘。叶子上还沾着晨露未干的湿凉，混着草木与阳光晒透的清润气息，衬得她的眼睛亮得像浸了糖的杏。

　　“奶奶你看！这叶子有两种颜色呢！”她仰起脸喊我，小手把桐叶递到我鼻尖前，清冽的叶香混着她袖口的奶气，一并钻进鼻腔。我蹲下身，拾起一片边缘泛褐的叶与她的凑在一起：“你看，这片像不像被秋阳染了边的绿绸子？”她咯咯笑起来，攥着两片叶在叶堆里蹦跳，脚下的落叶“沙沙沙”轻响，与笑声缠在一起，漫过铺满碎石的小径。

　　后来银杏也赶趟儿“烧”了起来。那黄不是温吞的浅，是泼泼洒洒的金，从枝桠垂到地面，铺得人脚边都暖烘烘的。她抱着毛绒玩偶站在树下，忽然踮脚揪下片扇形叶，贴在玩偶耳边嘀咕几句，转头就塞给我：“奶奶，银杏叶是秋婆婆的小扇子，给你扇扇暖。”我接过那片金黄，叶脉清晰如绣，指尖触到阳光晒过的温热，叶边还泛着一层细细的绒光。

　　风裹着淡淡的银杏甜香漫来，混着远处花坛里菊花的清苦，连她袖口露出来的绒边，都沾了点软乎乎的秋意。我们并肩站在树下，看金黄叶片簌簌飘落：有的落在她发顶，带着细碎的痒；有的沾在我衣袖，留下浅浅的金痕，叶片摩擦衣物的“沙沙”声，是秋姑娘悄悄递来的信物。

　　其实小区的秋，从不是什么盛大景致——没有漫山的枫红，也没有连片的菊，只有楼前几棵树、车旁几丛草，把季节的信笺拆成一片叶、一缕风、一阵香。可偏是这细碎的暖最勾人：是小孙女踩着叶堆笑时，裙摆扫起的金箔；是她把落叶贴在脸颊时，指尖沾的凉；是傍晚路灯亮起，叶影落在窗玻璃上，晕开的那团温柔的黄；更是祖孙俩蹲在叶堆里拾叶、聊天时，彼此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伴着叶香、笑声与脚步声，织成最暖的秋韵。

　　原来秋从不用跑远路找，秋光早已落满小区的每寸软处。它藏在楼下那堆等你去踩的叶里，藏在小孙女手心攥着的那片暖里，更藏在这寻常日子里祖孙相伴的光阴里，成了捧在手心、化不开的岁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