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事 半载秋

或许~可以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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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昔日中学有一位元老级语文教师，人送外号“点子公司总经理”，大家遇事儿都想听听他的意见。初到先锋，因为之前我也是教语文的，所以我常常参加语文组老师们的活动，不久便熟识了。他年长我几岁，我称呼他“龙哥”。

我住校，他家住在学校东侧，仅一路之隔。学生下晚自习的空闲时间，我们相约在我宿舍打牌喝酒。酒酣，我好奇地问：“龙哥，点子有多少，都是些什么点子？”龙哥满脸兴奋：“有两兜衩子，左边是好点子，右边是坏点子，掏不尽取不完。”那时我觉得“有兜衩子掏点子”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一天中午放学，我把龙哥叫到办公室说：“学校的小卖部承包期到了，不续包了。有好多老师的家属在村里种地，或闲时打零工，也有人想承包。我想省时、快捷、公平地处理这事，你给掏个点子？”

“这个简单，学校先制定个规则，让大家报名。约在星期五全体教职工会上，给每个报名者发一个空信封、一张信纸，让他们写上承包金额与姓名，收齐后当众打开，谁出的承包费高就承包给谁！”

果然简单高效，学校小卖部承包费创历史最高。

二

国家庆放假前一天的晚饭后，我一个人在宿舍躺着看书。住校学生好几百人，用筷子、勺子敲着饭盒，端着饭盆，提着打菜桶，朝门前涌来。我起身迎了出去，走在前面的学生让我看他们吃的馒头，我顺手拿起一个吃了一口，“又酸又粘”。有一个学生冒出了一句：“天天烩酸菜”。

这个猪油山药烩酸菜我是明白的。中学历来有个地窖，开着四轮车进出储备一年的山药。食堂的水泥池也大得出奇，每年秋末，厨工穿着雨靴，在菜池里腌制酸菜，预计要腌够吃上一年的。每天晚自习期间，每个宿舍的伙食长收齐饭票，交给学校后勤伙管人员，统计确定每顿饭的量，按计划将腌好的白菜用铡刀来切，用大铁锹来翻动。到饭点儿，按宿舍打回去分给学生，改善伙食、变个花样的情况甚少。

我略往高处站了一下，给学生一个忠告、一个承诺：这些饭菜都是你们父母辛苦挣钱买来的，不许扔掉，带回去吃了；给我们一周的时间，国庆假期回来，还你们支配饭票的自主权！村里的孩子憨厚实在、能吃苦，大家陆陆续续回宿舍去了，我心里满是愧疚。

我把比我大十岁的后勤主任和全体工作人员、厨工叫到一起，通报了这件事，谈了自己的感受与给学生的承诺。后勤主任“侯哥”，当过校长，很有魄力，他让大家一一谈感受、想办法，制订出一套试行方案：拆除大灶台，换掉大锅，改小锅四灶，掏开四个售饭口。8位正式编制的厨工两人一灶一窗口，自由组合，自定菜品，固定价格（每份和过去一张饭票一样的价格），自定份额，自报食材，管理员采购或可以自行采购食材报帐入库，米面蛋奶油肉调料统一管理。每份饭成本核算，其中取出每份1角钱做为奖金，纳入厨工的绩效奖励，剩饭剩菜，厨工自行处理，照价赔付。后勤工作人员每个窗口1人，协助卖饭、监督饭票回收统计，一周一公示，一月一结算。

国庆假期后开学第一顿饭。我们都到了餐厅，看着学生们一手拿饭票、一手拿饭盒，这个窗口看看、那个窗口瞅瞅，满是快乐的样子！大伙特别高兴。至此，老师、厨工和学生吃一锅饭，其乐融融。

三

眼看年底了，老师们的工资已有几个月未发。那时是“乡镇实体财政”，也就是说，乡政府在收回向村民摊派的税费后，给全乡公职人员发工资。有时，村民还没来得及卖或卖不掉的猪羊肉被收回来，作价给老师们发实物抵工资。

我们所在的乡政府特别重视教育，年年不拖欠老师们的工资。这一年，也不打算继续发实物抵工资，计划年底变卖实物或借贷给老师们发现金。

从乡政府回来，看见老师们坐在办公室门前的阳台上，没有去上课。我问了，可也没人说。看着老师们躲闪的眼神，我不解地走进办公室。桌上放着联名纸，上面写着老师们领不到工资，生活有难处。最上面的签名人龙哥特别显眼。我顿觉自己没来得及给大家讲清楚，让大家产生了误解。

我将最上面龙哥的签名部分撕掉，放在茶几上，通知校委成员、环节干部来办公室开会，说明了乡政府的意见，讲了我们不应该以这件事作为不上课的理由，顺便提了一下不在签名列的觉悟。茶几上的那片纸，被大家传来传去，哗哗作响。于是，我说：“现在还正在上课，赶快回去组织老师们进教室。”大家鱼贯而出，教室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我赶紧收起那片纸，打开那个四季都不拆掉的火炉盖，点燃烧掉了。正准备出去，龙哥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问：“那片纸呢？”“乡政府让我带过去，说是要追责带头人。”我转身指了指还未完全熄灭的炉火，“我烧了！”

其实，这件事儿压根乡政府就不知情。不久，乡里通知会计去取工资，发至年底，全现金，不欠分文。

年终考核，学校被评为旗级文明单位、学校办学先进集体。

这些事儿，发生在2000年的秋冬季。本已随着时间悄然沉淀。这次从临河回来“上事宴”后，我与老同事“四海一心”等相聚，闲聊中往事历历在目，于是将这些经历整理成篇，留存我们一起工作的那段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