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天

浏投明

题记：冬日的晨雾轻笼着青瓦，霜花在窗棂上悄然绽放。老槐树影斜映石阶，炊烟袅袅，牵动游子梦回。一口井台，几道脚印，封存着童年的呵气成霜。风过处，旧衣裳晒着阳光，像极了母亲未说出口的牵挂。雪未落，心已白，故乡的冬，是心底最柔软的寂寥。

雪落下来的时候，

巷口的灯还亮着，

像一枚未拆封的信笺，

在风里轻轻晃动，

屋檐低垂，

霜色爬上窗棂，

母亲晾在竹竿上的蓝布衫，

静静垂着，

仿佛时间也凝固成一缕微凉的呼吸。

炊烟升起，

是故乡最柔软的笔画，

一笔一划，

写进黄昏的褶皱里，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铁锅底，

红薯的甜香，

在墙角悄悄发酵，

而我坐在门槛上，

数着飘落的雪花，

一片，两片，三片……

数到第七片时，

想起了你。

那时你总爱裹着那条旧围巾

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我放学，

你的睫毛上结着霜，

像藏着整个银河的碎光，

我们并肩走过的路，

被雪覆盖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两行脚印，

歪斜地通向记忆深处，

如今那棵树还在，

只是再没有人站在风里等谁。

井台边结了薄冰，

映出模糊的天光，

洗衣妇的身影早已远去，

石阶上青苔斑驳，

冻得发紫，

一只空陶罐倒扣在墙根，

盛满了寂静，

风从后山绕过来，

带着松针与枯草的气息，

它轻轻推了推门，

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堂屋的八仙桌上，

茶杯还留着余温，

父亲正把报纸摊开读着，

字迹被岁月浸黄，

他坐在藤椅里打盹，

鼾声轻得像一片落叶，

炉火将熄未熄，

余烬中蹦出几点火星，

像是冬天最后的私语，

断断续续。

我梦见一场更大的雪，

落在童年之上，

屋顶、田野、小河，

全都白得没有边界，

我和你在雪地里奔跑，

笑声惊起一群麻雀，

可当我回头，

你已化作一缕雾气，

融进苍茫的暮色里。

醒来时，

窗外的雪停了，

月光如洗，

照着空荡的院子，

柴垛上覆着雪，

像一封封无人认领的家书，

我伸手触碰窗玻璃上的冰花，

指尖传来久违的凉意，

那是故乡的冬天，

用沉默写的诗，

一行在屋檐，一行在心上，

一行，在再也回不去的年岁里悄然凋零。

文字 浏投明

图片 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