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月季园

天明就亮

作者：天明就亮

图片：拍摄月季园

美篇号：14051432

今天一早，走进淮安月季园。园子是静的。霜痕斑驳的小径上，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沙沙的，像是踩在了一层薄脆的糖霜上。四下的草木，多半是憔悴了。那曾经蓊郁的梧桐，只剩疏疏的几片黄叶，固执地挂在枝头，在风里打着寒颤；那些夏日里喧嚷嚷嚷的杂草，也早已偃旗息鼓，伏在地上，成了一片枯黄的、了无生气的毡子。天地间仿佛褪了色，成了一幅淡墨渲染的、有些寂寥的小品。

然而，就在这一片的萧瑟里，那一片月季，却蓦地撞进眼里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惊心动魄呵！她们就那样静静地、又烈烈地开着。有的，是那种最正的红，红得像一团凝固的、不熄的火焰，将那周遭清冷的空气，都烘得有了些许暖意；有的，是娇嫩的粉，仿佛少女冻红了的脸颊，在铅灰的天幕下，显出一种楚楚的、教人怜惜的明媚；还有那淡黄的，乳白的，一簇簇，一丛丛，全不理会节气的更迭，只是自顾自地、烂漫地舒展着花瓣。

我走近了，细细地看。那花瓣是凉沁沁的，带着玉石一般的质感，边缘处微微卷着，却不见丝毫的萎靡。上面凝着些细小的露珠，或是前夜的薄霜，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着碎银似的光芒。寒风过处，她们并不像春花那般娇弱地乱颤，只是花枝微微一沉，便又倔强地昂起头来，那风姿，是沉静的，也是坚韧的。

我忽然为方才那“悲寂寥”的心绪感到些微的惭愧了。古人见秋风起而叹莼鲈，见落叶飘而伤岁暮，这原是文人积习。可眼前的月季，她们何尝有过这样的感伤？春天，她们是鲜妍的；盛夏，她们是秾丽的；到了这万物凋零的初冬，她们依旧是这般从容地、用力地美丽着。她们的美，不依附于时节，不乞怜于暖阳，而是从自己生命的最深处，一点一滴地汲取来的。这是一种自足的、有风骨的美。

这倒让我想起一些别样的美人了。不是那“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杨妃，而是那“暮雪纷纷投锦帐”的昭君，或是那“匹马貂裘”的红拂。她们的美丽里，都带着一种不畏风霜的英气与果决。眼前的月季，不正是如此么？她们是这初冬园圃里的巾帼，在寒风的号角里，披着锦色的战袍，凛然地、骄傲地站立着。

我悄悄地转身，退出园去，心里却仿佛被那冷而艳的光，满满地照着，竟不觉得这初冬的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