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高粱，牵起半生念想

风吹半夏

图文原创 风吹半夏

手机拍 自拍

东西湖稻香苑

20251113

晴9-22º

南方的秋阳里，总藏着些不期而遇的暖意，恰如前几日美友文中那片市郊的高粱地，猝不及防勾起我心底沉淀多年的情怀。于自幼生长在南方的人而言，高粱或许只存在于《红高粱》的光影里，带着几分遥远的粗犷，可于我，它是童年最鲜活的记忆，是乡下岁月里挥之不去的底色。

小时候住乡下，生产队旁的那片高粱地，是贯穿四季的乐园。春末夏初，嫩苗破土，绿油油的一片，成了我们捉迷藏的绝佳去处。蹲在齐腰的苗丛中，听着同伴的呼喊声从田埂那头传来，屏住呼吸的紧张里，藏着最纯粹的快乐。待高粱抽穗长高，粗壮的杆子便成了我们解馋的“水果”——那时日子清苦，没有琳琅满目的零食，高粱杆便是童年最香甜的馈赠。

上学前，必溜进地里掰两根，外皮轻轻一剥，露出嫩白的茎秆，咬一口，糯糯的、甜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边吃边蹦跳着走向学校，那滋味，至今想来仍忍不住咽口水。古人有诗咏高粱：“盛夏千竿绿，当秋万穗红”，恰是这般从葱茏到绚烂的景致，只是记忆里的高粱，更多了几分孩童舌尖的甜润。（那时候乡下的孩子没那么多的损坏公物的意识，吃饱肚子才是王道！）

听闻有大片高粱地的消息时，我竟像个孩子般雀跃。连日阴雨困住了脚步，好不容易盼来天晴，午餐后便迫不及待出发。地铁转公交，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满心都是对旧时光的憧憬。踏入那片高粱地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愣在原地：高粱秆竟比我高出两个头，浓密的枝叶交织成一片绿海，密不透风。

望着这“万垄参差斗晚霞”的壮阔，再想起诗中“影全迷渭竹，色欲艳江枫”的描摹，竟与眼前景致莫名契合。我支起三脚架，忽然慌了神——忘了做功课的我，不知该如何取景，如何摆拍，那些电影里红高粱的剧情，既不切实际，也不符我的风格。

也罢，照片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那红高粱杆吃在嘴里甜在心里的那份情怀！在田埂间慢慢踱步，指尖拂过粗糙的茎秆，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下斑驳光影，恍惚间，童年的身影与此刻重叠。只是细看之下，如今的高粱杆沾着尘土，远没有记忆中那般洁净，我不禁失笑：小时候究竟是怎么毫无顾忌吃下去的？许是品种不同吧，记忆里的高粱只及当年的我一人高，哪像如今这般挺拔粗壮，直有“高颗大穗有光华”的气势。

时代悄然变迁，高粱地换了模样，我也从懵懂少女步入花甲眨眼间成了老妇，褪去了当年的莽撞，多了几分世事沉淀后的克制。自然不会再像儿时那般随手掰下高粱杆，既怕辜负了这片“贡向东都充玉食”的作物，也深知“天价罚款”的玩笑背后，是如今对规则的敬畏。返程时，我拍了几张田间风景，将这片高粱地的影像与记忆里的画面叠在一起，诗中“漕运天仓满”的丰收盛景，与我童年的纯粹欢愉，在心头交织成别样的滋味。

归途的公交车上，夕阳透过车窗洒在身上，暖意融融。或许寻回的不是当年的高粱杆滋味，而是那段与高粱相伴的岁月，那份藏在“千竿绿”与“万穗红”间的童年念想。有些情怀，无关风景优劣，只为纪念一段时光，安放一份牵挂，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