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佛归家

城里月光

　　我的家乡在赣东北，一条名为饶北河的清流千年不息地环绕着小镇，如今与声名远扬的望仙谷之水滔滔交汇，蜿蜒穿过我们的村庄。在这片被晚霞浸透的山水间，始终流传着一个关于“真佛”的传说，如山谷晨雾般缥缈，却从未在时光中散去。

古时，外地有位赵姓乡绅，家资丰厚，却终日难安。他总觉人间福祸无常，便常年策马远行，访名山古刹，拜金身泥塑，祈求神明护佑家人安康。马蹄声碎，踏过无数晨昏，他却始终坚信佛在远方，在香火鼎盛的殿宇深处。

那年夏末，他听闻信州石人殿庙会灵验异常，九月初一开山门时，百里外都能望见香火映红的云彩。他等不及秋凉，八月中便牵马出门。行至饶北河畔郑坊榽南庵的密林深处，但见古木参天、岔路如网，竟迷失了方向。

正当彷徨，前方薄雾中忽现一位白发老翁，倚松而立，眸清似水，衣袂飘飘不染尘。赵公急急下马作揖，说明寻佛之意。老翁听罢，抚须轻笑，声如空谷回泉：“居士何须万里奔波？真佛早就在你家中。”

见赵公愕然，老翁又道：“此刻速归。遇见的第一个‘左鞋右穿、鞋跟朝前’之人，便是你该拜的真佛。”言罢，袖袍轻拂，身影化作白鹤掠入林深之处。

赵公心弦震颤，当即调转马头。夜露沾衣，星月为伴，他恨不得生翅飞回。待叩响家门时，天尚未破晓，院落还沉在墨色里。

“吱呀——”门开处，是他年迈的母亲。老人听闻熟悉的叩门声，从梦中惊起，摸黑下床，鞋履穿反也浑然不觉。手中煤油灯摇曳着一团暖光，映出眼角牵挂的纹路，也照见那双反穿的布鞋——正是仙翁所指！

赵公热泪盈眶，“扑通”跪地：“娘亲，原来您就是我的佛！”

母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忙伸手探他额头：“我儿莫不是路上受了风寒，怎说起胡话来？”

他扶母亲坐下，接过那盏犹带掌心温热的油灯，将奇遇一一道来。母亲静静听着，眼中渐渐泛起泪光。

此后，赵公不再远行求佛。他在堂屋设座，晨昏奉茶，夜半添衣。说也奇怪，自他诚心侍母，赵家果然事事顺遂，田畴丰饶，子弟成才。更奇的是，那盏母亲夜半为他开门的煤油灯，竟数十年不熄不灭，灯花常结如意状。

　　然而，赵公心中始终有一桩未了之事：那林中的指路仙翁，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无他当头棒喝，自己至今仍在迷途奔波。此恩不谢，心实难安。

数年后的一个秋晨，赵公再备干粮，骑着当年那匹老马，重访饶北河。山还是那片山，水还是那条水，只是当年遇仙的松林云深雾绕，再寻不见老翁踪迹。他在林间巨石前焚香静候三日，终未见仙颜。

正当他心怀怅惘欲归时，忽闻头顶鹤唳清越。抬首望去，只见一只白鹤翩然掠过长空，投入望仙谷的万丈霞光之中。几乎同时，山风送来樵夫歌声：“拜佛千里远，孝亲即真佛；莫问仙何处，心诚故事传……”

赵公闻言，豁然开朗。他整肃衣冠，朝着白鹤消失的方向深深三拜。下山的农夫听闻此事，将赵公的感悟传与乡邻。自此，“真佛归家”的故事便随着饶北河的流水，从赣东北一路传扬开去。

至今郑坊老人仍在说，那夜指路的白翁，怕是望仙谷中点化世人的仙家。而饶北河的潺潺水声，有时听来仍似当年赵公回家的马蹄声，声声叩问着游子的心：你所苦苦寻觅的，是否早已在灯下等候多时？

饶北河一带流传的谚语——“拜佛千里，不如孝亲一夕”，便是从这个故事里生长出来的，如河水般流淌至今。

　　

(补充说明：本素材来源于民间一流传故事，作者凭借记忆整理，地名为个人编撰）此文为原创作品，如有转载，请备注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