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阳光洒在彩色花朵图案的地面上,像打翻的调色盘,一路延伸到那座红瓦波浪屋顶的建筑脚下。我沿着步道慢慢走,目光被中央那个巨大的彩色字母雕塑吸引,它像是从童话里搬出来的,张扬又活泼。几个游客围着拍照,笑声混在风里,轻轻掠过耳畔。这里曾是宜兴陶二厂的老厂房,如今砖墙还在,却不再有机器轰鸣,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快门声,和一种新生的呼吸。</p> <p class="ql-block">那座红瓦屋顶的建筑静立在广场尽头,曲线如浪,层层叠叠,像凝固的火焰,又像起伏的陶土在窑火中舒展。阳光落在瓦片上,泛出温润的红光,仿佛还能嗅到旧日窑炉的余温。我站在广场中央,看几个年轻人在建筑前摆姿势拍照,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平整的地面上,与这座改头换面的老厂房形成奇妙的对话——一边是记忆,一边是现在。</p> <p class="ql-block">走近些,才看清那波浪形的外墙是由红砖不规则堆叠而成,像陶艺师随手捏出的肌理,粗粝却有生命力。墙脚下的地面绘着大片花朵,色彩浓烈,像是从陶罐上拓印下来的纹样,又像是孩子们用颜料泼洒出的梦。我蹲下身,指尖几乎要触到那朵蓝紫色的花,忽然明白:这里不再是生产陶器的地方,而是让想象力烧制成型的新窑口。</p> <p class="ql-block">步道两侧的花朵图案一路延伸,像是为访客铺展的邀请函。我走着,看见一位老人牵着孙子的手,孩子指着屋顶喊:“像海浪!”老人笑着点头,说:“以前这儿烧陶,现在烧的是美。”我心头一动。是啊,陶二厂没变,只是烧的东西不一样了——从前烧泥,如今烧生活。</p> <p class="ql-block">步道一侧是那座红砖建筑,另一侧是绿树与湖面。湖水静得像一面未打磨的陶镜,倒映着天空和树影。几位行人慢悠悠地走着,有人停下来看湖,有人倚着栏杆拍照。我坐在长椅上,看一对情侣在花砖地上自拍,背景是那座波浪屋顶。他们笑得灿烂,仿佛不是在打卡景点,而是在见证某种重生。</p> <p class="ql-block">建筑右侧有个拱形通道,低矮幽深,像是通往旧时光的入口。我走进去,凉意扑面,抬头看,红砖交错成穹顶,像老窑的内部结构。走出来时,眼前豁然开朗:湖泊、绿树、蓝天,还有那满地的花。几个孩子在通道口追逐,笑声回荡。我忽然觉得,这拱门不只是建筑结构,更像一道分界——一边是尘封的工业记忆,一边是鲜活的日常诗意。</p> <p class="ql-block">建筑前的圆形水池像一只睁开的眼睛,静静映着波浪屋顶。水面无风,倒影完整得如同另一个世界。我蹲在池边,看那红色的轮廓在水中微微晃动,像一块正在冷却的陶胚。远处有游客走过,身影落入水中,又碎成涟漪。这水池,像是陶二厂为自己设的一镜,照见过去,也照见现在。</p> <p class="ql-block">一位穿红裙的女性站在水池边,背对镜头,仰头望着建筑。她的身影被阳光勾出金边,与红瓦、蓝天下那抹倒影融为一体。我站在不远处,没上前打扰。那一刻,她不像游客,倒像这座空间的守望者——见证着泥土如何变成艺术,厂房如何变成风景。</p> <p class="ql-block">走进展厅,工业风的金属天花板下,悬挂着几条布幅,上面写着“陶的新生”“泥土的诗”。展台上,一排大型陶罐静静伫立,釉色深沉,有的泛青,有的带褐,像是从老窑里刚取出的遗珍。几位参观者轻声交谈,有人举起相机,有人驻足凝视。我站在一只高颈陶罐前,看它肩部的裂纹——那不是瑕疵,是火与泥博弈的勋章。</p> <p class="ql-block">玻璃展柜里,一对花瓶并肩而立。一只圆润如月,一只修长似竹,金线勾勒的鸟与花在釉面上翩跹。我凑近看,金箔在光下微闪,像藏着一句未说出口的祝福。背景里,有参观者的倒影轻轻晃过,仿佛我们也在被陈列——在这座由陶土记忆构筑的殿堂里,人人都是过客,也都是见证者。</p> <p class="ql-block">另一只花瓶更大,通体绘着金色的鱼,尾鳍舒展,仿佛下一秒就要游出釉面。红点如星,绿纹如藻,瓶口一圈青绿,像春天刚冒出的嫩芽。我盯着它看了许久,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河边看鱼的情景。陶二厂的匠人,把记忆烧进了泥里,让沉默的器物,讲出最温柔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角落里,一只卡通动物造型的陶艺品让我忍不住笑出声。黑底上红黄蓝的花纹跳跃着,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在说“看我多神气”。它被小心地放在玻璃柜中,可那表情却毫无距离感,反倒像个调皮的孩子,闯进了严肃的展览厅。我猜,做它的匠人,一定也笑着捏完了最后一笔。</p> <p class="ql-block">一只红色虎形雕塑蹲在展台中央,通体光滑,虎目炯炯,身上刻着传统纹样,却又透着现代感。它不咆哮,也不扑跃,只是静静地坐着,像在守护什么。我绕它一圈,发现底座刻着“宜兴陶二厂·2023”。原来,老厂的灵魂,就藏在这只虎的凝视里。</p> <p class="ql-block">锦鲤花瓶前围了几个人,我挤进去看,立刻被那红黄相间的鱼吸引。它们在绿意盎然的背景中穿梭,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瓶身。葡萄藤蔓缠绕其间,叶片翻卷,像在风中低语。这不只是装饰,是把整个江南的春天,都封存在了陶土里。</p> <p class="ql-block">展厅深处,一排古代陶罐沉默陈列,釉色斑驳,有的还带着使用痕迹。墙上挂着展览海报,写着“从窑火到生活”。我站在最老的一只陶罐前,它来自明代,口沿微缺,却依然挺拔。它和头顶的现代钢架并置,像一场跨越六百年的对话——泥还是那泥,火还是那火,只是烧出的,早已不同。</p> <p class="ql-block">转角处是间开放的陶艺工作室。一位女性坐在转盘前,双手沾满泥浆,专注地拉坯。她手腕轻抖,陶土便缓缓升起,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旁边架子上摆着未上釉的半成品,还有颜料和工具。我没打扰,只静静看了一会儿。她的动作很慢,却有力——那是与泥土对话的节奏,是陶二厂最本真的心跳。</p> <p class="ql-block">最后一面墙,由无数彩色陶罐拼成。粉、蓝、黄、绿,罐身图案各异,像打翻的颜料桶,又像一场陶的狂欢。远处,一位穿红长袍的人缓缓走过,身影融入展厅的光影中。我站在这面墙前,忽然觉得,宜兴陶二厂从来不是一座死去的工厂——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在每一块砖、每一朵花、每一只陶罐里,继续呼吸,继续讲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