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二瞎子是我的老邻居,也可谓是我们这里三里五村的名人与能人。可以这么说他在我们当地的知名度不亚于我们镇的镇长与书记;说他是个能人吧,他年轻时却瞎着个眼走过南,闯过北,按摩院也干过一大堆;现在,他年纪大了,也有了落叶归根的念想,才又回到了老家,我想:这只不过是他回老家的一个借口罢了,关键是现在的按摩行业大多被青春靓丽,光彩照人美女掌控制住了市场,他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说什么思乡之情而已;不过在一番浪迹江湖后,这二瞎子在生活中却学会了许多人间事故与刁钻圆滑。</p> <p class="ql-block">二瞎子的眼说起来瞎得有点令人惋惜,在他小时候眼睛得了角膜炎,他的奶奶是个佛教的信徒,自以为庙里的香灰可治百病,便从村里菩萨庙里求了些香灰,每天给他往眼睛里敷衍上一点,谁其结果适得其反,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最后,再去城里的正规医院去治疗时,已经是耽误了病情了,使视力大幅度下降,由于他在家里面排行老二,街面上的人便称他是二瞎子。二瞎子其实是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叫雷振天,现在是雷振天只有稳稳当当地踡在户口本上,大多人是不知道的,而二瞎子却成了他的替代品了,只不过都是在背后称呼罢了,当着面我村同龄人大多称呼他“老二”。不过在生活中,这二瞎子表现的却是神乎其神的,我有次逗他,把一张与百元纸币极相似的纸片,递给他,说:“老二,看看我这张钱是多少钱?”他伸手接过便笑了起来,然后,诙谐地说:“还问多少钱?屁,一张白纸。”说着便随手给我扔在了地上。把我弄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他看都没看,伸手一接,就准确地判断了出来。有时你说他瞎吧,他却好像看东西和看问题比谁都明白,都清楚。说他不瞎吧,有一次,他与老婆闹矛盾,他去找村长帮忙调解一下,他媳妇就躲在村长的屋子里面,可他宁是嗅不出一点味道来;还央求村长帮着劝说,让他媳妇回来。村长拿腔作调地威胁他说:“我怎么去劝?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平时一向抠门二瞎子,一下子变得大方了起来,摸摸索索从套在脖子上的钱包里,掏出几张大红票,递给村长,并再三肯求到:“咱们是老兄弟们了,你就为您二哥再跑上趟吧,回来了,再请你喝酒。”村长便故作难为情地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当然,问题在第二天也得以妥善解决了。不过二瞎子也不是憨人,有此他旁敲侧击地问张村长,说有人告诉他说老婆外面有相好的,让村长劝一下老婆。不料,张村长却委婉地告诉他说:“人家明眼人,都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问题呢,你这瞎着个双眼就别这么多事了,一但老婆不跟着你了,离了婚,你连个说话拉呱,冬天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就是半夜死了都没人知道。她跟这个相好,跟那个相好,还是跟你在一起时间长吧。你有个媳妇就不错了,别这么多事了,你回态仔细想想吧!”二瞎子让村长这软中带硬的话给震慑住了,从此再也不敢过多问媳妇过多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 人们常说瞎子狠,秃子愣,瘸子打人不要命。二瞎子年轻时最忌讳别人说他瞎,他曾夸下海口说:“谁说我瞎?蚊子从我眼前飞过,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公母。”于是,村里与二瞎子同龄的几个年轻人,便故意想了个法去逗他,说给他托媒婆找了邻村里姑娘,说是夜里来相亲,这二瞎子也是青春年少之人,听了心情也很激切。其实,就是这几个年轻人让长得最有女孩味的王华,穿上了他老婆的花衣服,顶上了个大红头巾,拿腔作调去戏弄二瞎子,不料这二瞎子还信以为真了,甜哥蜜姐地端茶倒水殷勤侍候着,结果王华实在装不下去了,便讥讽对他说:“你个熊瞎货,一个大男人站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还说一眼分辨蚊子公母呢。”他知道被戏弄的真相后,气也不打一处来,硬是气冲冲地用砖头砸破了两家人的饭锅,所以,一般情况下很少人去敢惹他的。二瞎子眼睛不争气,可耳朵特别灵,他在参加了政府举办的残疾人就业辅导班后,学习了一些按摩基础知识与按摩技巧,便堂而皇之地在镇上开了家盲人按摩院,牛皮吹得震天响,小广告发的漫天飞,说是腰疼、腿疼、颈椎疼,头疼、腚疼、筋骨疼,找他按摩一定行。他的按摩诊所就是他广告中说的按摩院,其实就是一明一暗的两间屋,门牌到是做的金光闪闪,非常醒目,号称:乐逍遥按摩中心。不知是其按摩技术确实是高超过硬,还是其真的是经营有方,开始时来按摩的人还真有点应接不暇,不过自从其暗自扩展了业务,在按摩的同时,治好了几位中年妇女的多年不孕不育症后,其来按摩的人就基本上被那几位中老年妇女垄断了起来,他也就不分白天黑夜地开始乐呵呵地忙活开了。后来,有人扬言要弄死他的传闻传到了他从耳朵里时,不知什么时候他溜之大吉了。后来有人听说他去外地拓展业务去了,到底什么地方也无从知晓,据说也是周游列国,混迹江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成居无定所的按摩师。</p> <p class="ql-block"> 当年二瞎子在村干部眼睛里是个难缠的角色,他依仗自己是个残疾人,动不动就上访,成了上访专业户,没少给基层领导们惹麻烦,领导们甚至于安排人,对他实施一对一的监管。不过自从张村长帮忙给他找个跛脚媳妇李寡妇后,并将他们全纳入低保后,二瞎子算是安稳了许多。这李寡妇是张村长的一位远方表嫂,男人在工地上干外墙保暖时,意外坠楼身亡,虽然说是工程方赔了一百多万元钱,可给儿子买车买房后,基本上清零了。可这李寡妇腿跛心眼却不跛,人寡心不寡,虽然说是五十多岁了,可依然是风韵犹存,颇有几分姿色,又长了一张能说会道巧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巧嘴,在社会上很会来事。当村长说把村里的二瞎介绍给她时,她开始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当村长说二瞎子别看是个贫困户,可手里握着不少钱,比一般的家庭都要阔绰,并许诺若与二瞎子结婚后,就帮着把他们办成特困家庭,两口子除了都有扶贫救助金外,还时不时的有慰问品,并且还给她在村委里安排个干轻松活的公益岗,可以先在村委办公室里打扫下卫生,让她轻轻松松月月都可拿到些工资。当然,这村长心眼里的小九九,李寡妇也是心知肚明的,自从丈夫去世后,村长这多年不来往的表亲又开始走动起来,今天问寒,明天问暖,隔三差五来帮忙刷锅洗碗,当然,隔三差五也替那已去天堂的远方表弟,把他该干的事帮忙给干了。现在这李寡妇与其说是二瞎子的媳妇,不如说张主任安排在二瞎子身边的卧底,每当二瞎子又想出妖蛾子,上蹿下跳要上访或向上上级打投诉电话时,她总是想尽招数安抚二瞎子,告诉他尽量老老实实,千万别再乱说乱动,安分守己地过日子,然后每天借去村委打扫办公室的机会,再把二瞎子的表现通知村里的老表张村长。</p> <p class="ql-block">二瞎子自从被村长给介绍娶了个媳妇后,小日子可以说过得风生水起。两个残疾人的救助金,特困户的扶贫款,再加上公益岗上的收入,综合起来的收入比有些人起早贪黑,走南闯北打工挣的钱都多。收入的丰盈,腰包的鼓起,让二瞎子两口子与张村长成了镇上羊汤馆与牛肉汤店里的常客,许多人对他们投以羡慕的目光,喃喃自语:“咱这有老婆孩子的,却没有人家二瞎子这当年孤苦伶仃地过得有滋有味了。”二瞎子在村里对别人横得狠,可对老婆他是个典型的妻管严,他媳妇那动不动就拿离家出走来不要挟二瞎子。</p><p class="ql-block"> 张村长给二瞎子说和了个媳妇,找到了个拿捏二瞎子的死穴。二瞎子现在一则怕丢了村里给他报的特困户的照顾,每个月不费吹灰之力,政府的钱就到手了,除逢年过节外,日常还隔三差五有干部们来问寒问暖,慰问品那自然也是很丰富多彩的。不过,这也成了他在街面上炫耀的资本,动不动就显摆显摆自己的待遇,在大庭广众之下,吹嘘一番:那些有三个儿,五个女的又怎么样?还不是长到老,干到死,哪有咱这五保户的福分,吃香的,喝辣的,扶贫资金啪啪的。有一次,镇里负责包保他的杨主任来慰问他时,告诉他生活中还有什么要求,不用找这个部门,哪个部门,直接找村长就行,有困难让村里帮忙解决。二瞎子,随声附和着说:请领导们放心,政府这么关心我,我一定不给政府找麻烦。陪同来慰问的村长,也只好应承着说:有什么要求找我,可别再上蹿下跳了。二瞎子却嬉皮笑脸地说:要是有个老婆就什么都不缺了。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不料杨主任却郑重其事地对村主任说:“把老雷的这需求纳入到村里的工作议事日程上,帮老雷同志尽快解决。”杨主任的话对于村里的领导来说,那就是如同圣旨般的政治任务。张村长也可谓在官场上见过风,识过浪的人物,听了领导的话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打起了老相好表兄弟媳妇李寡妇的主意,在完成杨主任工作任务的同时,从而也解决了二瞎子的难题,自己也落得个近水楼台的效果。于是才把李寡妇介绍给了二瞎子,可谓是一举三得。</p> <p class="ql-block">张村长这个老谋深算的村官,在拿捏二瞎子的同时,也将二瞎子扶持成了自己工作与生活中的挡箭牌和冲锋陷阵的排头兵。有次村里的王贵举报村里的账目混乱,村务不公开,不透明,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上级有关部门将举报信息反馈到村里,要求村里的整改并写当详细汇报材料。张村长自知这个信息自己无法出面与举报人协调,便邀二瞎子两口子喝了场小酒,如此这般地秘密布局了一番。第二天,二瞎子媳妇便吐出满口国粹之语,在王贵家门口来回地骂,说自家养的大芦花公鸡昨天夜里还站在墙上打鸣呢,今天,早上就不见了。她谩骂中的引吭高歌引来街访四邻们的围观,王贵媳妇也不是善茬子,她不让在自己的门口骂,可二瞎了媳妇嚷嚷着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鼓门心不惊。并大声吆喝着:我骂偷我鸡的,你没偷与你何干?两个人便撕打在了一起。二瞎子也赶来泼皮般地抱着根棍子,在王贵家门口装死变活地满地打滚,大哭大闹。最后说是有人打了110的电话,惊动了110前来处理。二瞎子媳妇见了民警,如同见到了大救星,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王贵媳妇欺服他们两个苦命人,让政府为其撑腰,并嚷嚷着王贵的媳妇捶了她的脑袋,现在头昏脑胀,晕得狠;并让警察去王贵家里检查,结果还真在王贵家大门后面发现了大芦花鸡的一堆鸡毛,民警口好让王贵两口子带到派出所去加以说明并录口供去了。最后,还是张村长急匆匆地赶到了派出所里,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没必要把事情搞这么僵局,央求派出所里把人放回去,村里去调解一下算了。派出所的领导与张村长那是多年的好友,便对王贵两口子说:“依据治安管理条例,你们现在首先要给对方去治疗头晕,看看是否构成脑震荡,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罚,现村长出面了,你们是坚持派出所处理,还是回村调解呢??”王贵两口子明知这是个套,可自己百口难辩难,明知委屈,可也说不清,道不明,也只有应了村长的顺水人情,垂头丧气地回家了。张村长回村后做了个和事佬,两家都不再追究此事,算是从表面上划了个句号。可王贵从此再也没有勇气打投诉电话了,在乡亲们眼中二瞎子两口子也一下子成了两个令人发怵的狠角色,大多对其避而远之了。</p> <p class="ql-block"> 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二瞎子也不离外,在七十多岁的时候,二瞎子得上了脑梗出血,在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后,也便驾鹤西去了,这二瞎子临终遗言仍是念念不忘党与政府的好政策,说:“这一生也算没吃太多的苦,没受太多的累,尤其是老了遇上这么个好时代,享受这么优越的待遇,比养了七个闺女,八个儿的还享福,活这一辈值了,真值了,死也瞑目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对时代的欢歌与赞歌,还是自心里面的悲歌与挽歌,但能证明一天,他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地享受到了这时代的美好的生活,共享了社会发展的甜蜜成果。有人笑侃着问他,临走了,还有什么最想说的,他虽然是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却又诙谐地说:“若到了那边条件不好,我想再回来。”他去了天堂后,他的老婆到真成了有福之人,除二瞎子一生的积蓄全成了她的专属外,并且政府还专门安排人员隔三差五来帮忙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本来就常来常往的儿子,现在一家人都都拿这老太太当成了摇钱树,取款机了,妈妈长,妈妈短地来讨好老太太。有次,儿子拭探着问老人,能否与他们一起生活,尽享天伦之乐。可老太太把眼一瞪说:“怎么越大越憨了,我跟你们走了,你给我特困户的救助啊?我现在不是在想方设法给你们多弄点积蓄吗?”现在虽然说是张村长在改选中下台了,这老太太可又攀上了高枝,与支书的老爹有了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关系,自己依然是在党与政府的亲切关心下,安度晚年,也乐在其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