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八十 悟之须臾，（王曙摄影散文之1088）

陈斌

终于盼到凉爽天气的降临，整个夏日就如同一场没完没了的“桑拿浴”，成天泡在淋漓的汗水之中，昏沉沉，什么事都不想做。

暑气威逼之下如同得了一场病一样，近日在阵阵凉风吹拂下，才渐渐地恢复了元气。年纪大了对天气变化的抗衡能力薄弱了。仔细一想，哦，真的老了，八十二岁啦，岁月就如同一支满弓射出的箭一样，嗖的一声划空而过。

世人都怕老，一辈子就膈应这个“老”字，年轻时发现白了几根头发，对着镜子连根薅去。不仅仅自己拔还请别人帮助拔，每扯去一根白发都会有一种自豪和感叹。殊不知白发越薅越多，不仅仅爬满头，而且眉毛胡子响应号召似地一起白花花地变脸。于是乎就用各种各样的染发剂染，每染一次头皮就遭一次罪，刚染好时看着一头乌发自我感觉很好，可没过多久染过头发根又长出来白发，满头都是上黑下半节白的怪象。后来，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自然的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的，就干脆不染发了，满头银须符合年轮的运转和演绎，也与一位老者的身份符合。

人，一过八十就会感到身体老化削弱的速度和强度，身上的肌肉如同落进水里的冰糖块，眼瞅着一丝丝地融化消失。首先感到气力的退化，原来可以拎动的东西，现在拿起来相当吃力。听力下降视力也大不如从前，大脑反应也开始迟缓起来，突然问起一件事或人名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干着急。走路也没有从前那么矫健，自己明显感觉到那种老态龙钟的身姿开始笼罩。到了这个年纪会经常喜欢回忆过去，在记忆库里来来回回翻阅与刷新，每一次大脑的重新启动都会将那些印象深刻的人与事细嚼一番。开始不太愿意多说话，不愿意到人多的地方，喜欢独自一人静悄悄地望着天空发呆。耳旁许多老朋友先后离去，传来的噩耗时不时地一次次地让自己镀上思念与悲伧。我在走着大自然给我设计好的道路，生命轮回的安排。

人的老去，也是一个渐变和缓慢的过程。就如同一个荷花蕾一样，花瓣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着鲜活的生命载体，怒放时灿烂辉煌，芬芳空灵，花榭时，那曾经香韵与美丽的花瓣就一片又一片地凋零，露出另一种的绚丽，生命演绎成丰实与厚重，带着曾经的辉煌和悲伧化作一塘残荷笑迎朔风。人的肌体上的衰老退化，迟钝麻木让我们渐渐地退出许许多多生活的范畴，渐渐地跻身于社会的边缘，让你感觉到许许多多的“无所谓”“累赘”和“失去存在价值”。这当然是对有思维的人类来讲是一种悲哀，这可能就是“老去”的最可悲的节点。年轻多好，有诗有远方，仔细想想老去也不错，依然有着傲霜姿。人老是自然的必然，谁都无法也不可能躲避。人老之后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低调沉默，都说“沉默不一定是金子，可能是孙子”，老去的道路上沉默就是当当响的金子，绝对不是孙子。不给护你养你的社会增添一丝一缕的麻烦，在平静之中尽情享受生命里属于自己的夕阳，因为夕阳也是阳光。生命本来就属于大自然，皈依大自然这是最理智的选择，使自己化成那一钵清澈现底的水。

最近不知为什么，经常想起西部，回忆当年赴西部时遇到的自然景色和人与物，像拉洋片一样一幅幅真真切切地展示在眼前。说实在的，我多么向往和渴望能再一次赴西部。感受那驱车在旷野中飞驰的速度与激情；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品味“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陶醉，苍天下歇斯底里地呼喊；伫立遥望祁连昆仑连绵巍峨的雪峰，天山与贡嘎群山的雄伟，感受那让人肃然起敬的庄严；掬起那清澈甘冽的潺潺东流的清泉，一饮而尽，直沁心脾；拥抱湛蓝色的天穹，抚摸匆匆来去洁白如玉的流云；摘下几枚秋风中飘曳的红叶和胡杨金黄的叶片，将清馨拥入怀中；踏霜追逐朝霞的瑰丽，在翻腾绚丽的晚霞之中就将诗一般的句号留在苍穹；宁静的夜举头遥望藏蓝色中闪烁的满天星斗，将自己的情愫托付寄存在银河的灿烂之中；多么想再住住那温馨的蒙古包，醉醉藏家带着温热的马奶子酒，杯杯都见底，醉了扯着嗓子放荡一次“呼麦”，让跑调的呼喊回荡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再看一看那激动人心的“锅庄”舞步，听一听藏族姑娘高昂优美原生态的歌声；再一次触摸西部人的豪放和淳朴，热情与真挚，峻山海子一样的胸怀，没被污染的德行……

而今，激情演化成一缕缕轻盈的虚无缥缈的回忆，奔放渐渐被步履蹒跚所替代。

人老了，不知不觉地又轮回到了童年。

2025.10.25于七都燕窝

王曙摄影散文之1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