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写字是我每日雷打不动的“正经事”——倒不是对这笔尖下的横竖撇捺有多上头,全因班主任李方大老师那句“字如其人”像块小秤砣,稳稳压在我的作业本上:万一写得歪歪扭扭,岂不是要被贴上“潦草人士”的标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右手捏着笔杆,左手乖乖按住课本,生怕一个晃神,字就跟着蹦跶出界。此刻抄的是《岳阳楼记》,笔锋落在纸上,一会儿是“衔远山”的舒展,一会儿是“吞长江”的顿笔,我疑心自己不是在写字,是在给方块字们排课间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教室静得能听见笔尖划纸的沙沙声,像春蚕啃着刚冒芽的桑叶,每一声都裹着点“今天的作业能按时交”的踏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偷偷抬眼往窗外瞟,老柳树的影子正顺着窗棂晃,枝条垂下来,一下一下扫着玻璃——活像它也攥着根无形的笔,在蓝天这张大纸上,一笔一划写着“今天风很软”的短诗。我赶紧低头把“把酒临风”的“风”字描得更舒展些:总不能让柳树比我写得还像样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把“其喜洋洋者矣”的最后一笔捺抻得笔直,下课铃就“叮铃”一声撞碎了教室的安静。后桌的宋国才“啪”地把笔一扔,揉着右手喊:“我这字写得比我跑八百米还喘!”我举着自己那页《岳阳楼记》凑过去,他眯眼瞅了瞅,突然拍桌:“你这‘楼’字的木字旁,怎么长得像棵歪脖子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正想反驳,同桌的郭淑兰把作业本递过来——她的字软乎乎的,每个笔画都像沾了棉花糖,连“浊浪排空”都写得温温柔柔。“李老师说我这是‘人淡如菊’款。”她晃着笔杆笑,我盯着她那页字,突然觉得刚才的“歪脖子树”确实该去“练字矫正班”报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窗外的柳树还在写它的诗,风一吹,影子在作业本上晃了晃,正好盖在我那个“歪脖子树”上——倒像是给这字加了层“自然随性”的滤镜。我赶紧把本子捂紧:下次写字得偷偷跟柳树取取经,争取把“潦草人士”扭成“旷野诗人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