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皮影讨命

忘念故事汇

【楔子】

關東山，老林深，九曲十八彎的呼蘭河像一條凍僵的蛇，盤在雪原的胸口。河下游有個屯子，叫「黑魚泡」，地圖上找不到，郵差也不來。屯子東頭有棵三百年的老歪脖子榆，樹幹裂口能塞進一個拳頭，裂口里年年往外滲黑水，像哭，又像笑。榆樹下壓著一塊「鎮河碑」，碑上刻著一行早已磨平的字——「敬河神，莫高聲；黃仙過，不留蹤」。屯裡人把這句話當祖訓，更當禁記：誰若半夜路過榆樹，咳嗽重一點，回家都要高燒三天。

一、黑魚泡的禁忌

黑魚泡原本叫「白魚泡」，清末一場山洪，把上游金礦的礦渣沖下來，一池清水染成墨汁，從此改名。洪水退後，岸邊多出一樣東西——一隻無蓋的紅漆棺材，半截插在淤泥裡，棺頭雕著一張笑臉狐狸，嘴角裂到耳根。老薩滿「古大爪子」帶著四十八個壯漢，套了九條黑牛，想把棺材拽出來燒掉，結果牛鼻繩齊齊崩斷，古大爪子當場吐血，留下一句遺言：「那是『紅狐冢』，裡面躺著『討命郎』，誰動誰償命。」打那往後，黑魚泡添了三條禁忌：

1. 太陽落山，女人不能靠近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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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半夜聽見「咚咚」敲木頭聲，立刻捂耳蹲下，數到一百才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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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每年臘月二十三，全村閉燈，用黑布蒙窗，子時一過，不管誰拍門，都不許開。

二、外來的「狐燈班」

民國二十一年，臘月二十，黑魚泡來了「狐燈班」——走江湖的皮影戲班子，班主姓白，人稱「白秋狐」，生得女相，腰細如柳，嗓音卻粗得像銼刀。他帶來三口大箱，箱上貼著朱砂符，鎖頭灌了銅汁。屯長「古三爺」是古大爪子的孫子，照例攔在村口，說：「黑魚泡臘月不接待外客，尤其不接待唱戲的。」白秋狐也不惱，遞上一張燙金帖，帖上寫著：「狐燈一盞，替河神賀歲；皮影三出，為屯民解災。」古三爺還要拒絕，老族長「古馬棒」卻發了話：「祖訓只說『不留蹤』，沒說不留戲。讓他們在西頭廢磨盤搭台，唱完就走。」

三、第一出皮影：《討命郎》

臘月二十三，天擦黑，雪片大如席。磨盤四周點起七盞狐油燈，燈芯噼啪炸響，冒出藍火。白秋狐開場只說一句：「今日三出，頭一出——《討命郎》。」鑼鼓一響，白幕上突現一輪血月，月下紅棺自開，走出一個無頭書生，懷裡抱著腦袋，腦袋上還戴瓜皮小帽，帽檐滴著黑水。書生一步一叩，開口唱：「三十年前我冤死，今朝借戲討舊債；誰若觀我真面目，與我同棺做棺材。」唱到第三句，台下小孩「小嘎子」突然「咯咯」笑起來，越笑越尖，最後「哇」地噴出一口黑毛，毛裡裹著半顆牙。孩子娘「傻桂香」抱娃往家跑，沒跑十步，孩子沒氣了，身子僵成一根扁擔。古三爺拔槍要制止戲班，卻發現戲台後空無一人，只剩七盞狐油燈，燈花結成一張狐狸臉，衝他咧嘴一笑，「噗」地同時熄滅。

四、第二出皮影：《黃仙娶親》

燈再亮時，白秋狐已換了一身黃袍，袍擺繡著倒垂的狐狸尾巴。他掐嗓唱：「二一出——《黃仙娶親》。」幕布上出現一頂八抬大轎，轎簾掀動，露出一隻毛茸茸的爪子，爪上戴翡翠鐲。鑼鼓點急如爆豆，轎子直奔台下，竟在雪地上壓出一串深深腳印，直衝到古三爺家門口。古三爺的獨生女「古小香」年方十七，當場兩眼翻白，口呼：「我乃黃三郎，今夜娶爾女，敢有不從，全村陪葬！」古三爺舉槍轟向幕布，子彈穿布而過，布上卻濺出一股腥血，正噴在他臉上。血一入口，古三爺立刻調轉槍頭，對準自己老爹古馬棒，「砰」地一槍，老頭天靈蓋飛出一團白霧，霧中隱約一隻瘸腿老狐，哀鳴一聲，鑽回歪脖子榆樹裂口。全村大亂，男人嚎、女人哭，卻聽白秋狐在台上幽幽一句：「戲未完，誰敢走——留命！」

五、第三出皮影：《狐燈索魂》

第三出開場前，白秋狐命人抬出那三口大箱，箱蓋一開，裡頭竟排著七個小人，一尺來高，臉上蒙著人皮，皮還冒熱氣。白秋狐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人皮上，小人「刷」地站起，齊聲尖笑，笑聲卻全是屯裡剛死的七個人的口音。台下人一聽，膝蓋發軟，齊刷刷跪倒。白秋狐一揮袖，小人蹦上幕布，幕布瞬間化作一條黑河，河水倒流，水面上漂著一盞白紙燈籠，燈上寫「替死」二字。白秋狐唱：「三一出——《狐燈索魂》。」唱罷，他猛地把狐油燈擲向觀眾，燈在空中「嘭」地炸成萬千火蝶，每隻火蝶都拖著一根頭髮，頭髮越拉越長，最後竟纏住全村人的脖子。火蝶一沾身，人皮便「刺啦」開裂，從裂縫裡鑽出一隻只巴掌大的白狐狸，狐狸無眼，眼眶裡是兩枚銅錢，銅錢上鑄著「乾隆通寶」。狐狸們齊聲叫：「錢買命，命換錢，欠賬不還，血債血填！」叫聲未落，火蝶化作鐵鏈，把眾人拖向呼蘭河冰面。冰「咔嚓」裂開，水下浮出那口紅漆棺材，棺蓋大開，像一張飢餓的嘴。

六、老井下的「鎮狐碑」

千鈞一髮之際，屯西頭那口廢井突然「轟」地炸開，井口噴出一道黑水，水頭託著一塊半截石碑，碑上刻「鎮狐」二字，字是血寫，尚在蠕動。碑一出現，所有火蝶「吱」地慘叫，化作青煙。白秋狐臉色第一次變了，他尖叫一聲：「老不死的，你還敢露頭！」話音未落，井裡緩緩升起一個披獸皮的佝僂身影，竟是三十年前失蹤的古大爪子！老頭一隻眼窩空著，另一隻眼卻像燈籠，照得雪地通紅。他手裡攥著一串銅鈴，鈴上刻著「薩滿龍紋」，每搖一下，狐狸就掉一層皮，掉到最後，只剩一具具細小人骨，骨骼上還粘著沒啃淨的肉絲。古大爪子嘶啞開口：「白秋狐，你借皮影偷陽壽，違了長白山的規矩。今日我以骨為筆、以血為墨，封你入碑，永鎮河底！」說罷，他咬斷自己十根手指，指骨化作十根黑釘，釘向白秋狐。白秋狐狂笑，身形「嘭」地散成數百只黃皮子，欲四散奔逃，卻見那歪脖子榆樹裂口「咔嚓」一聲，吐出一張巨大的狐狸皮，皮上每一根毛都是一張人臉，正是百年來黑魚泡死去的村民。狐皮一卷，把所有黃皮子包成一顆血球，滾入棺材。古大爪子用盡最後力氣，把「鎮狐碑」壓上棺蓋，自己也被拖入水中，只留下一句：「臘月二十三，狐燈莫再燃；若見白秋狐，閉眼數一百。」

七、三十年后的「我」

故事到这儿，本該結束，可真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三十年后，我出生了，爺爺給我起名「古河生」，意思是「從河裡捡回來的」。據我娘說，生我那晚，呼蘭河開了口子，漂來一隻白狐皮搖籃，我躺在裡頭，不哭不鬧，嘴裡叼著一枚「乾隆通寶」。爺爺古三爺自從當年被狐燈纏過，頭髮全白，夜裡總拿棉被堵窗，可他還是沒熬過我十八歲那年。臘月二十三，爺爺咽氣前，把一枚銅鈴塞我手裡，說：「河生，你命裡欠狐，狐也欠你。咱家三代人的債，得你去還。記住，白秋狐沒死，他只是被鎮住，鎮狐碑裂了縫，你聽你聽——」爺爺話沒說完，屋外「咚、咚、咚」傳來敲木頭聲，整整一百下，和我心跳同步。我壯膽開門，雪地上插著一盞狐油燈，燈罩裡一張人臉，正是爺爺年輕時的模樣，他衝我咧嘴一笑，眼角卻流下血淚，血淚在雪上寫出三個字：「救我——回。」

八、銅鈴、血轎與「替命錢」

我揣著銅鈴，去尋那棵歪脖子榆。樹還在，裂口卻被人用紅布纏了七層，布上畫滿倒寫的「狐」字。我伸手欲揭，背後突然響起女人的輕笑：「揭了布，你就是下一個。」回頭，是個穿紅棉襖的大姐，臉白得發青，腮上兩塊高原紅，像凍壞的蘋果。她自稱「古翠花」，是古大爪子唯一的閨女，三十年前被狐燈攝了魂，如今肉身躺在河底，魂卻附在一隻瘸腿母狐身上。翠花姐說：「碑裂一縫，白秋狐就送出七枚『替命錢』，誰捡誰替他死。你爺爺怕你捡，才讓你閉眼數一百，可你還是睜眼了。」我低頭一看，手裡那枚「乾隆通寶」不知何時已變成紙錢，錢上寫著我生辰八字。翠花姐遞給我一把骨刀：「想活，就得在狐燈班回來前，找到那七枚真錢，扔進紅狐冢，讓白秋狐徹底爛在棺材裡。」我問她：「狐燈班不是被鎮了嗎？」她慘笑：「鎮的是狐，不是戲。戲只要有人看，就永遠不散。」

九、七枚「替命錢」的線索

翠花姐帶我下河，冰面下浮著七具無頭女屍，每具屍體心口都嵌一枚銅錢，銅綠已滲進肉裡。翠花說：「這是白秋狐早年的『皮影胚』，頭被割下制燈罩，身被掏心鑄錢。你得在臘月二十三前，把七枚錢全挖出來，否則你爺爺的魂就會被煉成新的皮影，永世給黃皮子抬轎。」我聽完，頭皮發麻，卻只能咬牙幹。第一枚錢最好找，就在歪脖子榆樹下，我挖到三尺，碰到一塊人額骨，骨裡卡著銅錢，錢眼穿著一根女人長髮，髮絲一碰就斷，斷口冒紅水，像新鮮傷口。我把錢揣進懷裡，夜裡就夢見一個無頭女人，抱著自己的頭，頭在我耳邊唱：「錢買命，命換錢，欠賬不還，血債血填。」歌聲越來越遠，最後變成爺爺的聲音：「河生，快跑——」

十、第二枚錢：紙人鎮

第二枚錢在黑魚泡西頭的「紙人鎮」。那是一片廢棄的紙紮鋪，門窗糊滿紙人，紙人臉上點著兩顆黑炭眼，風一吹，眼珠子會轉。我半夜潛入，月光下，紙人排成送親隊，轎子、馬匹、吹鼓手，一應俱全，全用白紙糊得惟妙惟肖。轎簾掀動，裡頭坐著個紙新娘，胸口赫然嵌著一枚銅錢。我伸手去摳，紙新娘突然「活」了，一把抱住我，紙手冰涼，卻越勒越緊。我急中生智，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紙人臉上，紙人「滋啦」著火，火裡傳出小孩哭聲，哭聲越燒越響，最後「砰」地炸成漫天紙錢，錢上全寫「古河生」。我趁亂摳下銅錢，奪門而出，背後紙人隊伍齊聲喊：「新郎別跑，洞房花燭——」我頭也不回，一路跑回屯子，卻發現屯口多了一頂紙轎，轎簾低垂，簾下伸出一雙紅繡鞋，鞋尖各釘一枚銅錢，正是我要找的第三、第四枚錢。

十一、第三、第四枚錢：紅繡鞋

我伸手去摘繡鞋，鞋卻突然一蹬，把我踹進轎裡。轎內黑得像抹了墨，我只覺有人給我套紅袍、戴瓜帽，接著一陣陰笑：「黃三郎娶親，缺個新郎。」我拼命掙扎，卻摸到一手長毛，毛裡全是虱子，虱子擠在一起，竟拼成一張人臉，正是白秋狐！他張嘴吐出一股狐臊，臊氣裡裹著無數細小的手，手拉著我，把我往轎底拖。我想起爺爺給的銅鈴，急搖一下，「當——」一聲，轎頂裂開一道縫，月光像刀，劈在白秋狐臉上，他慘叫一聲，化作黃煙。我趁機摘下繡鞋，摳下兩枚銅錢，衝出逃命。背後紙轎「轰」地自燃，火裡爬出無數無頭紙人，紙人懷裡抱著嬰兒，嬰兒哭聲卻是大人嗓門：「古河生，你還差三枚——」

十二、第五枚錢：狐皮洞

第五枚錢在「狐皮洞」。那是抗戰時日本人炸出的山洞，洞壁掛滿狐狸皮，皮都反釘，頭朝下，尾朝上，像倒掛的蝙蝠。我進洞不久，就聽見「咚咚」敲木頭聲，一聲比一聲近，卻找不到來源。我借手機光，看見洞深處有口枯井，井沿卡著半張人皮，皮上五官完整，只是嘴被線縫死。我掰開嘴，裡頭叼著一枚銅錢，錢被血水鏽得發黑。我剛把錢摳出，人皮突然「鼓」了起來，像吹了氣，變成一個無頭人，兩手抱空心口，胸口裂口擠出一句悶聲：「還我頭——」我嚇得把錢一扔，錢滾進井裡，井下立刻伸出一隻白手，手心裡長著嘴，嘴「咔」地咬住銅錢，又縮回去。我愣在當場，不知該不該追，卻聽翠花姐在洞外喊：「別追！那是白秋狐的『魂井』，跳下去你就成替死鬼！」我咬牙，用骨刀割下自己一撮頭髮，扔進井裡，頭髮一落，井裡傳出爺爺的聲音：「河生，別管我，找第六枚——」

十三、第六枚錢：呼蘭河底

第六枚錢在呼蘭河底。我借來潛水泵，砸開冰面，抽乾一段河水，河底露出一條青石板路，路盡頭擺著一張石桌，桌上供著一隻白瓷碗，碗裡盛著半碗清水，水下游著一枚銅錢。我伸手去撈，水卻瞬間結冰，把我的手凍在碗裡。冰裡映出我的臉，臉卻漸漸變成白秋狐，他衝我咧嘴一笑，牙齒一顆顆脫落，變成銅鈴，銅鈴無風自響，每響一聲，我耳邊就響起一句：「錢買命，命換錢——」我狠下心，用骨刀剁掉自己一根手指，指血噴在冰上，冰「咔嚓」裂開，我趁機摳出銅錢，轉身游回岸上。翠花姐給我包紮，歎口氣：「最後一枚，最難。」

十四、第七枚錢：爺爺的眼珠

第七枚錢，在爺爺的眼珠裡。臘月二十二晚，我給爺爺守靈，靈堂點著長明燈，燈花卻結成一個「狐」字。我掀開蒙臉紙，爺爺左眼竟睜著，眼珠裡映著一枚銅錢，錢上刻著「白秋狐」三字。我伸手欲摳，爺爺突然坐起，一把掐住我脖子，聲音卻是白秋狐：「小東西，七枚歸一，你就是我新皮影！」我掙扎中，銅鈴落地，「噹啷」一聲，爺爺手勁稍鬆，我趁機把骨刀插進他左眼，一挑，眼珠滚落，化作一枚血錢。爺爺身子一軟，倒回棺材，臉上卻浮起一絲笑，好像在說：「幹得好——」

十五、紅狐冢大祭

臘月二十三，子時，我把七枚銅錢裝進白瓷碗，碗底壓一張爺爺的血寫生辰，來到歪脖子榆樹下。翠花姐早已挖開紅狐冢，那口紅漆棺材裂了七道縫，縫裡往外冒黃水，水腥刺鼻。我把碗放進棺蓋裂縫，銅鈴搖七下，每一下，棺材就「咚」地回應，像心跳。第七下響過，棺材「砰」地炸成漫天木屑，屑裡飛出一隻巨大的白狐，狐臉卻是白秋狐，他尖叫：「古河生，你壞我好事，我讓你全村陪葬！」話音未落，鎮狐碑從河底「轟」地升起，碑上血字化作鐵鏈，把白狐拖回河心。翠花姐一把把我推開：「閉眼，數一百！」我閉眼，聽見耳邊風聲、哭聲、笑聲、鈴聲混作一團，數到一百，睜眼，雪停了，河面凍成明鏡，歪脖子榆樹「咔嚓」一聲，裂口合攏，像一張嘴，終於合上。

十六、尾聲：狐燈未滅

黑魚泡恢復了平靜，我卻再不敢在臘月二十三点燈。每年那天，我把銅鈴掛在門口，鈴上包黑布，自己躲進地窖，數到一百才敢出來。第三年，我娶媳婦，新娘子叫「小滿」，是外屯人，不知舊俗。洞房夜，她嫌地窖冷，偷偷點了盞油燈，燈花一爆，映出窗紙上一張狐狸臉，眼角滴著血淚。我衝出去，只見雪地上留著一串腳印，直通呼蘭河，腳印盡頭，一盞狐燈半埋在雪裡，燈罩裡一張人臉，衝我咧嘴一笑——那是小滿的臉。我回頭，洞房窗上，小滿的影子正慢慢長出尾巴，她衝我招手，聲音卻是白秋狐：「戲未完，你敢不看？」我握緊銅鈴，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向燈，燈「滋啦」滅了，雪地上卻多了一枚銅錢，錢上刻著新生的八字——是我未出世孩子的。我彎腰去捡，銅鈴「噹」地掉在雪裡，鈴聲遠傳，像戲台上的鑼鼓，咚咚咚——

【後記】

黑魚泡如今沒人了，屯子成了廢村，只剩歪脖子榆樹還在，樹幹上刻著一行新字：「狐燈一盞，替河神賀歲；皮影三出，為屯民解災。」字是我刻的，還是白秋狐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年臘月二十三，呼蘭河上會漂來一盞狐燈，燈罩裡總有一張人臉，衝我咧嘴一笑。我不敢閉眼，我怕一閉眼，就聽見爺爺在耳邊說：「河生，戲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