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我的士兵生活(四) 理想与淬炼 ‍ ——在烟台某部炊事班的故事

张宗斌

<p class="ql-block">转眼间,我在炊事班已工作三个多月。每日的生活围绕着三顿大锅饭展开——米饭馒头是标配,一周一次的包子是难得的调剂,除了固定的政治学习,便再无其他波澜,枯燥感渐渐涌上心头。</p><p class="ql-block">真正让我心态失衡的,是周天与老乡的相聚。当他们议论着“真没想到你在部队做了炊事员”,又细数着有人学开车、有人练技术、有人在军事训练中崭露头角时,我心中满是羡慕。就连医院里也有声音传来:“你在家学过医疗知识,应该当卫生员,做饭是大材小用。”这些话像石子投入心湖,让我杂念丛生,工作情绪低落,糊米、馒头不熟的失误也时有出现。</p><p class="ql-block">我的变化被老戴和李排长看在眼里,他们及时教育我:“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干什么都要干好。”主管后勤的葛副政委更是多次找我谈心,他不仅开导我“要正确对待分工,要有远大理想”,还举例说“供给排过去有的同志被推荐上大学,也有同志改行做其他工作”。为了鼓励我,将我树为医院学习政治理论的先进典型,让我在后勤系统交流经验,这给了我极大的鼓励。多年后,我退休在烟台某医院做管理工作,一次给居民健康查体,见到了前来查体的葛副政委。原来他老伴是烟台人,退休后便定居在烟台。两人见面激动不已,他对当年的往事仍如数家珍,如今我们时常联系、互访。</p><p class="ql-block">在领导和同志们的帮助下,我的思想觉悟逐渐提高,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规划:</p><p class="ql-block">1、重拾文化课:即便日后退伍,也可参加高考;</p><p class="ql-block">2、巩固医学知识:若高考不顺,凭借卫校基础,回老家做赤脚医生也是一条出路。</p><p class="ql-block">同时,我也暗下决心:我要以标准士兵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炊事班对内务、军容要求不严,我就从叠“豆腐块”被子、铺平整被单开始,到将毛巾折成方块整齐摆放在刷牙缸上。我的宿舍成了炊事班的“样板间”,来往的干部战士无不称赞。大家说“小张的床铺这样平整,不好意思在上边坐了”。在政治活动中,也变得积极主动,认真记笔记、写心得,勇跃发言,还有一篇短文像“小豆腐块”一样发表在《前卫报》上。</p><p class="ql-block">1975年9月,李排长通知,让我去师教导队参加为期两个月的班长骨干训练。作为一名炊事兵,我既疑惑又期待:下步让我当炊事班长,还是要把我调到基层部队?带着这份疑问,来到了教导队。</p><p class="ql-block">这里的学员都是各基层部队的训练骨干,军人素质远超我这个后勤兵,一开始便跟不上节奏。</p><p class="ql-block">训练从基础开始:系统学习“三大条令”(内务条令、纪律条令、队列条令),队列训练要分解到每个动作反复打磨;9月份的天依旧炎热,每天训练下来衣服都要湿透好几次;武装越野、实弹射击、紧急集合……短短两个月,我才真正体会到一名合格士兵的艰辛与责任。</p><p class="ql-block">训练中,老班长分享的带兵经验更让我明白:当好一个班长绝非易事,却对部队至关重要。也是从那时起,我在心里立下目标——若有机会当班长,定要做一名好班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p> <p class="ql-block">两个月教导队的训练结束,依旧归队回到医院,转眼十一月,一年一度的冬季拉练拉开了序幕。供给排三个班临时合为一个班,我们的任务保障医院拉练期间的饮食,这担子,比想象中更沉。</p><p class="ql-block">拉练对任何部队都是硬仗,对炊事班更是考验。每天除了值班员能随车,其余人还要推着装备(独轮车推着行军锅等)跟大部队徒步走;医院的战友们到了驻地可歇口气,但我们的忙碌才刚开场。</p><p class="ql-block">部队野营拉练多住在农村,条件艰苦得超出预期,单是饮用水就愁坏了人——没有自来水,要么去井里提,要么去小河里舀,哪样都不轻松。</p><p class="ql-block">井中取水是技术活。有的水井深不见底,井口窄得像个碗,往下望,水面晃悠悠的,像块飘着的镜面。老乡们用长绳拴个铁钩提水,勾住水桶提手左右晃动,趁势一松,桶翻着沉下灌满水,再赶紧往上提,稍慢一点,钩子脱了,水桶就会掉进井里。有次小高去打水,垂头丧气地回来,班长一问才知桶掉水井里了。我赶紧主动请缨:“班长,我来!老家常干这个!”凭着熟稔的手法,顺利把水提了回来,才算解了燃眉之急。</p><p class="ql-block">可炊事班就两个水桶,一个掉井里怎么行?我正着急,旁边的老乡见了,主动说有捞桶的工具。他拿来专用捞桶的绳钩,没一会儿就把桶捞了上来,看来这掉桶的事,在村里早不是新鲜事。握着失而复得的水桶,心里满是对老乡的感激。</p><p class="ql-block">看到过去农村打铁、爆玉米花的场景,就能想到炊事班拉练的我们——一样的烟熏火燎,一样的满脸烟灰。炊事炉灶是用截开的油桶做的,中间焊个铁架,糊上泥巴,架上行军锅就烧;取火靠手摇鼓风机,还不能用无烟煤,说火力不够。没有任何防护,煤烟裹着火星四处飘,冬天风大,烟更呛人,小伙子们个个被熏得像刚从铁匠铺出来似的,绿色的大衣渐渐成了黑色,拍一拍全是灰。更难的是用水,桶里的水早晨起来冻成冰,放炉上烤化了才能用,手碰着桶沿,冻得生疼。</p><p class="ql-block">拉练紧急时大多是吃肉丁大米干饭——简单,不用额外做菜。把肉丁炒到半熟,加水放米,焖熟了就能吃。最怕的是紧急拉动,有次米刚下锅,紧急集合的号声就响了。怎么办?排长当机立断:“把锅抬上车,拉走!”到了下一个驻地,落地接着烧,做好的饭早没了原有的香味,可饥肠辘辘的战友们哪顾得上这些,端着碗狼吞虎咽,能填饱肚子就好。</p><p class="ql-block">记得一次拉练途中,到烟台栖霞支援“战山河”劳动。那年代老乡们很少能吃到白面馒头,部队特意要求中午送饭全部粗粮,我们医院做的是玉米饼子。孙班长我们四人推着独轮车去送饭,到了工地,看见人山人海的劳动场面,大家很激动,在泥沙堆成的大堤上走得飞快。没成想,一块石头垫了车轱辘,车子即可倒了。一边的饼子滚进沙窝,另一边的汤桶顺着堤坡滑下去,菜汤全洒在了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我们急得冒冷汗——战友们还在饿着肚子等饭吃呢!赶紧蹲下身,把沙窝里的饼子一个个捡起来,拍掉些沙子,往竹篓里装。</p><p class="ql-block">到了医院的劳动点,老院长见了我们的狼狈样,知道了情况,没说一句责备的话。战友们围过来,拿起带沙的饼子,小心翼翼地剥掉沾沙的外皮,就着寒风往嘴里塞。那一刻,嘴里的饼子有点硌牙,心里却暖得发烫——这大概就是拉练里最特别的味道,混着沙粒,也藏着战友间的情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待续)</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