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另类钟点工(小说连载4)</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林家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晚,菊正在她工作的南方大酒家陪酒。她身穿着一件绯红的紧身上衣,透过敞开的纽扣,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有些夸张的胸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客人是H省过来的,说是来珠三角学习取经,准备在广东逗留七八天。一个听惯了风声雨声的山里人到五彩缤纷夜夜笙歌,被北方人说是“资本主义”的大都市,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个个都显得眉飞色舞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菊穿着入时,谈吐举止得体大方,让他们六个眼前一亮,老头子们的心情好极了。说是“老头子”是因为他们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了,都到了吟唱“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年龄,对处境都有着“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忧伤感。这是菊从他们的谈吐中体会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菊向坐在主人位置上,被他们那些人称为头儿的敬酒,一个个轮着敬。他们也争着向菊敬,几个轮回之后,他们依然斗志昂扬,没有谁愿意缴械服输。菊知道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担心应付不过来。于是,菊便笑着对大家说:各位老板,不用争谁喝多喝少了,依我看,不如将斟满酒的杯子放在转盘上,让大家依次轮流转动转盘,待转盘停下来后,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喝,好不好? 好,好,就这么办。大家齐声附和。结果,转了好多次,转盘总喜欢停在“头儿”的面前。转盘也是个拍马屁的角色。头儿他有点支持不住了。菊说:让我代头儿喝这杯吧,行不?大家又一致叫好。头儿连声说多谢,多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菊说:饭后就回到住房,洗个脸,休息一会儿,一个小时后,到十楼歌舞厅,唱歌跳舞好吗?出来一次不容易,就玩过痛快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便都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菊转过头,突然发现餐桌旁的沙发上谁丢下一个包,忘记拿了。菊快快追出去,连声叫喊:谁的包,谁的包呐。没有人应。他们已进入电梯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菊判断九成是头儿的。她就送了过去。头儿见到菊出现在面前,手里拿着自己的公文包时,一连说了一串多谢。头儿说:我包里的钱丢了,就花少点儿,要是丢了这许多的证件,可就麻烦大了。哎呀,真是太谢谢了。头儿从包里抽住好几张“老人头”,偿给菊。菊说:不,我怎能要你的钱……头儿被感动了,说:你真好。认识你,不枉此行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菊就知道,头儿叫林大昌,是个即将离任的副县长。一天,大昌见陈县长心情好就向他汇报说:陈县呀,我们的那几个局长向我提议,想到广东的发达地方学习考察几天。他们说您准个假期,给几天时间就行。经费嘛由他们自筹。我想他们几个再过一年半载就得退下来,艰苦奋斗都几十年啦,是不是就准了他们吧。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陈县也不好拒绝:好吧,你就带他们去吧。可要把握好呵,不要出什么事呐。于是,他们就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酒店十楼的歌舞厅,菊满怀激情地唱着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一年你正年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理想世界就像一道光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你心里闪耀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怎能就让这不停燃烧的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这样耗尽消失在平庸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决定上路就离开这城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离开你深爱多年的姑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寻找你该去的方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寻找你曾拥有的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菊唱的是许巍的《那一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昌如痴如醉地听着,那歌声把他带回到“那一年”,勾起了他对过去岁月的回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午夜已过了。但林大昌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菊的电话。睡不着是吗,是想我陪着说说悄悄话是吗。菊咯咯地笑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哩,换床了不习惯真的睡不着。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大昌柔声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实,大昌是想借陪聊机会,给她一点钱,报答她的拾金不昧。再说,大昌觉得她很面善,有点像当年插队时认识的一个女孩。他的初恋情人。大昌对菊好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会儿功夫,菊便站到大昌的面前。菊穿着一件低胸的黑色短衫,一对有些夸张的乳房似乎要把薄薄的衣衫挤破。他打量着鲜艳的菊,内心涌起一种复杂的感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随着他的臂弯倒在了床上,他一把抱住她,头脑就嗡的一响,太激动了,显得有点笨拙,不那么听使唤了,好似一辆刹车失灵的破车,正在冲下斜坡一样,有控制不住的感觉。这样一个切切实实的美人儿,像水一样柔软的美人儿,就躺在自己的身旁,他觉得自己的血管就要爆炸了,心脏像是跳出来了似的,他喃喃自语道:你真美,你真好,你太美了,你太好了!他在她的脸上、脖子上疯狂地吻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和她在说悄悄话:我活在世上这几十年实在是太亏了。生不逢时啊,长身体时挨饿,六0年吃木薯充饥差点被毒死了。长知识的年代,“文革”又堵了大学门。好不容易盼来了改革开放,人家又说你学历低,还是“野鸡蛋”;刚踏上一级官阶又说你年龄大了,让贤退居二线吧。最最吃亏当是生在一个扼杀爱的年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年我爱上一个与我一起插队的知青,就因为她出身地主,父母反对,农场领导说我丧失阶级立场,是辜负党的培养,硬是给拆散了。家里的黄脸婆,哎,不说她了,免得破坏我的好心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大昌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点过,道歉说:我太激动了,请原谅我的轻薄哈。大昌坐起来,靠在床头板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没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事。菊说。大昌说:靓女,你也说说你自己的甜酸苦辣,好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菊真的就说了,和一位认识还不到十二个小时的长者,倾吐心中的苦水。她对这位长者,一个同自己父亲年纪差不多的长者好感,她认为他值得信任。他一直没向她提出性要求,就凭这一点,她认为他的人品,他的官品,起码比时下的好多官员高出一截。这几年,她接触过许多人,形形色色的人,有达官贵人,也有打工一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昌静静地听着,动情说:是啊,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呐。大昌停了一下,继续说:可是,你注意到没有,如今的许多人得了一种爱发牢骚的怪癖,老是在慨叹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比方说,那些60后,他们总喜欢说他们自己如何行了衰运,小学和中学那时,老师天天说的是小农场,比赛谁种的甘蔗、木薯高产,没读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这一代人就这样被毁了,是他们挂在嘴边的话。70后呢,喊冤是主基调。老是说他们太不幸,所有改革措施都是冲他们来的,比如自费读大学啦,毕业后自谋职业啦,等等,全都是存心要毁了他们那一代人的。至于80后,你就最清楚了,埋怨毕业即失业,慨叹揾食艰难。能就业的,就天天骂房价涨上了天,自己要做一辈子房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昌余兴未了,还在说:其实我也不能免俗,刚才我不也发牢骚?我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50后的牢骚话。我就是50后的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是,细细想来,发牢骚有用吗?怎么就不可以换个思路想问题,处理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突然,门被打开了,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穿警服的,不由分说就要大昌和菊跟他们走。说要去派出所。大昌知道,他们是把他看作是嫖客,把菊看作是卖淫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跟你们走?大昌和菊一齐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没做什么?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在这里做什么,还用说吗?高个子警察说。我们是在聊天,犯了那家的王法了?聊天?鬼才相信。别罗里罗嗦,快跟我们走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林大昌已意识到,这是真真切切的秀才遇到兵,有天大的道理也说不清了。他摸出手机给他在公安分局的老同学电话。他只能这样。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还不算太深夜,他知道老同学还没有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电话一挂就通了。他简要地将遇到的麻烦如此这般地同老同学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同学说:有这种事?你方便将手机让给他们听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林大昌便将手机伸过去,对高个子警察说:你们郑局请你听电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接过手机,走到门口听郑局的指示。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时对林大昌笑笑说:对不住,误会了。他连说几个误会之后,便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昌告诉菊,他的同学说他们公安分局的治安科长新上任,建功立业心切,想搞一次飓风式的“扫黄行动”,以壮官威。什么建功立业,想创收就真。不过要创收也不是这种创法呀。菊附和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昌说:被他们这么一折腾,看来今晚也别想睡了,不如我们再聊聊好吗?菊点了点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昌说:你不会打算在这里干一辈子吧。想不想换个环境,到我那儿发展?我给你找份皇家工打,怎么样?菊说:多谢!但我还没有想好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了一会儿,大昌说:什么没想好,分明是不想,舍不得离开大都市是吧。也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大城市发展空间大些。不过,你原先构想的制衣厂,我认为还是不办为好。本来,办个小小制衣厂,资金倒不是主要问题,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这种家庭作坊式的小厂,不具备竞争力,分分钟可能倒闭,亏了老本,后悔就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菊说:你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那晚,他们聊了好久,说了许多话。</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