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趣 文 玩

山峰

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红框的字画，写着一个“寿”字，笔锋刚劲，像是一口气写成的，透着股沉稳的力道。几片枫叶轻轻落在边角，一黄一红，像是秋日里不经意飘来的问候。每次抬头看见它，心里就莫名安稳，仿佛这个字不只是祝福，更像是一种生活的态度——慢下来，活得久一点，也活得讲究一点。

前些日子在朋友家看见一只瓷瓶，米白的身子，金边勾勒，瓶身上方方正正地写着一个“东”字，黑得沉静，却格外显眼。他说这是特意定制的，取“东方既白”之意，清晨的光总从东边来，字是方向，也是希望。我站在那儿看了许久，忽然觉得，一个字，真能撑起一片意境。原来玩字，不只是写，更是把心思藏进去，等懂的人一眼看见。

有幅字挂在我常去的茶室里，写的是“远”字，红墨如血，笔势如风，背后是橙黄渐变的底，像极了天刚亮时的太阳。老板说，他喜欢这个字，是因为“远”不只是距离，更是心境——心若不远，日子就窄了。我喝茶时总盯着它看，看那笔画如何从浓到淡，如何由静转动，仿佛一个字里，藏着一场日出。

偶然得了一枚徽章，圆圆的，金边黑底，中间一个“思”字，白得醒目。笔画粗粝，像是用旧毛笔一气呵成，带着点不修边幅的古意。我把它别在书包上，有人问起，我就笑说：“这是我的护身符，提醒我别活得像个机器人。”字本无趣，可一旦被赋予念想，它就开始呼吸，开始说话。

又见一只花瓶，米黄底色，温润如旧时光。瓶腹有个白方块，金线框着，里面大大地写着一个“武”字，红得热烈。我不懂武术，但看这字，却觉得有股劲儿从纸面冲出来。它不张扬，却压得住场。原来“武”不只是打打杀杀，也可以是一种气度，一种不卑不亢的站立方式。玩字至此，已不是临帖描红，而是借字修心。

有一回在朋友的画室里，见他正对着一张圆纸凝神。纸上一个“风”字，深棕墨色，笔走龙蛇，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飞出去。他说他练了七遍才满意这一笔。我问为什么是“风”？他笑：“风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写字也一样，形在纸上，意在字外。”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文玩，不是把字当摆设，而是让字带动情绪，掀起心里的涟漪。

还有一只淡黄瓷瓶，像被岁月轻轻抚摸过。瓶身上有个黄框方格，金线勾边，里面写着“素”字，红墨写就，却毫不张扬。那字不艳，却耐看，像一杯清茶，初尝平淡，回味悠长。我站在它面前，竟生出几分惭愧——我们总追求繁复，却忘了“素”才是最难的。少一点装饰，多一点本真，这才是字里藏的趣味。

字，本是符号，可一旦被用心对待，它就活了。有人写它，有人藏它，有人把它刻在瓶上、挂在墙上、别在衣上，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提醒——生活不止眼前的匆忙，还有笔锋一转时的从容。玩字，其实是玩一种心境。一个字，可以是祝福，可以是方向，可以是力量，也可以是一阵看不见却感觉得到的风。我们写它、看它、藏它、赏它，最终，是借它安放自己。